【不屈之心】中篇(18)

从愈发激烈的话音可以判断，和掌柜对话的正是前台的安杰莉亚小姐。若不是亲耳所闻，德雷卡完全无法想象平日里和蔼可亲的她会在大当家面前摆出这般咄咄逼人的气势。
“心的代价太过奢侈，不是我这种人承受得起。何况早在当年得知那个男人有了别的女人，我的心就已经死了。你可知那些年我过的什么日子？你倒和他有几分相像，都是这么天真以为事情说说就会变好，每到动真格的便会夹起尾巴逃之夭夭。你应该庆幸没有生为我的女儿，所以你不会明白什么才叫真正的残酷！”
“是我看错了，你根本不会在乎他们今后过得怎样！或许从我身上难免照出他的影子，但这次我不会再逃避了。那你真的有想过自己干的叫什么事吗？若不是贪图富贵，我实在想不出任何更加恰当的理由。你先是为这些孩子撑起一片天空，最后又让他们每一个人深深体会被无情抛弃的绝望！你到底图个啥？口口声声我和他如何相似。而你所做的，不过是把他当初在你心坎种下的伤害一次次传递下去……”
远处炽热的暮光太过浓烈，她试图克制的言辞在风中微微颤抖。
“非常遗憾。你忘记了在这样一个残缺的世界，像我们这类置身不幸的人，注定只能拥有短暂的温暖。难道我们命该如此？不知从何时起，忘记了曾经反反复复向上天发问。我身着褴褛衣衫，被轻蔑与谎言的阴影笼罩，在荒芜的灰色废墟四下穿行。也许每个人终有一日踏上属于自己的迷途，内心追问的答案、能够去到的地方，只有靠这双脚去证明。没有品尝遗弃的滋味，怎能懂得相守的可贵？迟早会有人在他们身上刻下一道难以磨灭的疮疤，不妨就由我来做这个人吧。”

“那德雷卡怎么说？不要再谈所谓‘命该如此’！他们肯定提了一个让你难以拒绝的价码。这个孩子太过纯粹，没有经历过欺骗和伤害，一定无法适应上流人家那种虚情假意。他会被折腾得团团转，最后沦为一个丧失灵魂的玩物！”
“当心，安杰莉雅。一旦和某个孩子的关系发展特殊化，情绪会阻碍你作出理智的判断。你作为我的接班人，不可以在关键的时候自乱阵脚。将来的事谁算得到呢？这对他来讲也是个机会，一个对其它孩子来说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只要镀了层金，就算只是条狗，外面那些混账动他之前都得先掂量掂量。或许这就是命运为他安排的道路，我们不该妄加干涉。”
“我可以安排一个匠人，或者去拜托修道院……”
“安杰莉雅，每一个孩子都有要去的地方。因为长得惹人怜爱就偏袒他是不对的，何况德雷卡已经得到女神垂怜。将你的责任感用在别处，没人能通晓未来。”
“总是做这样的事，你不怕下地狱吗？我不止一次向神明告解，乞求赦免我们犯下的罪……”安杰莉雅再也按耐不住心头的愤懑，当即上前拍案质问。
意外的是。面对这般严厉的呵责，老掌柜非但稳坐不动，甚至一反常态地放声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