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屈之心】中篇(20)

“果然故技重施，寄居马厩的他一周不到人就没影了。这样倒好，免我大动肝火把那窝囊废给轰出去。假如我的孩子还在，也该有你那么大了。没有把你卖掉，是我唯一一次心软，从此一直把你当作亲生女儿养大。说到底，大家都是一样被个晦气男人毁了一生。遥想青涩年华，这里的男孩女孩都不会相比更加无辜。有句话你说对了，无论这些孩子有过怎样不同的遭遇我历来对此一视同仁，是要让他们感受到公正的存在。好让他们离开的时候能够怀有一丝敬畏，不至恣意祸害他人。种瓜得瓜，像你生父那样的男人，就该锁进猪圈那种地方！”
“您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变卦了。这样的努力无法确保他们受到公正对待，也必定难以断绝不幸与苦难。”
“嚯！好大的口气。把你的天神都没有做到的事情讲得如此顺理成章，是否才更显狂妄呢？都是肉眼凡胎，别太高看自己了。这些年来，从没有为自己的虚荣白花过一分钱。除了重新活出个人样，就是为了不想再看见有孩子走上我的老路。的确，人非圣贤，任谁的力量也没法保证他们免受欺凌和伤害。但只要胸怀这份绵薄之力，溪流汇入江海。一个不再需要我的时代，终会来临的吧。”
“我真蠢。还以为自己是特殊的，一心想着只要努力工作，就能一直留在这里了吧。出嫁什么的根本没有想过，只想一直当大家的姐姐就好。”

餐后的食堂静得出奇，身穿麻布围裙的少女肆意扔下手中破布，忧心忡忡坐上餐桌。德雷卡默默把椅子一张张推入桌下，想不出该怎样答话才好。
黑夜的气息融入最后一缕暮光，就着忧伤与失望的颜色，如同起伏的海潮偷偷渗入敞开的门扉。他不知道过去有多少孩子像这样呆呆注视屋外渐渐消失的阳光，心中满怀未知前路的忧思。这里曾是他们每个人熟知的小小世界，在踏出此地之前，孩子们仅仅用自己稚嫩的触角像蚂蚁一样谨慎地刺探外面更为广阔的世界。
无限的盼望、无限的眷恋，在这难以计数的交错路口，他看见无边的思忆构成矛盾的漩涡。连接瞬间与永恒。感受到沉淀于此的冲突如此剧烈，冥冥之中若有所觉。难道这有关于一度令他大为惊叹的力量源头？
一只轻摇他肩膀的手促使他恍惚清醒过来。
“你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心不在焉的。”凑上眼前的女孩歪头一笑。“好啦！知道你舍不得我可也不用这个样子。呐，不是还有一段时间吗？”
安妮的笑容还是和平日里一样纯粹动人，仿佛一朵盛开的白色杜鹃。他也笑了，也发觉自己头一回笑得那么勉强。
看着少女在面前扮出一副顽强无惧模样，实在没有办法把微笑保持下去。明明安妮自己都已经很难过很沮丧了，结果还是要从安妮这里寻得支持和鼓励吗？为了在大家面前作出榜样该有的样子，安妮总是用行动带领大家走出困境，在所有人面前一次次杀死那个软弱无助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