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盘（二）(2)

“法国佬就是靠这东西打仗的？说起来那帮家伙现在跟我们是盟国。”
“也许吧，反正他们输了，不过这东西倒是挺好用的。”
“它本来是做什么的？”一个士兵数着上面的数字问道。
“谁知道？反正拿来赌博是不错，也许它本来就是干这个的呢。”
“给我们说说，拉斯普京，它到底要怎么用？”
“我说，在这地方，别叫我这个。”
“好吧，格里高利，我正想夸你找乐子的本事厉害呢。”
叫格里高利的家伙穿着一身神父装束，胸前用长长的金链坠着一枚小十字架，上面镶着一颗红榴石，他把轮盘比了比，放在桌子的正中央，吹了吹唇边虬结的棕色胡须，郑重其事地宣布：“看好了。”
众人都把眼睛盯向他带着金戒指的大手，只见那手里不知何时放进了一枚象牙小球，拎着小球在轮盘边沿上一抹，口中以极小的声音念了一段含混不清的词句，又把轮盘内圈一拧，大小两个圆圈便沿着相反的方向转起来。
“就这样，让它们滚动。相互串联...越来...越快...但总有一天...它们会停下来...有一个数字...会宣告这是...神的启示...”大家盯着那两个圆圈绕过一次又一次，觉得格里高利断断续续的解释仿佛带有催眠的魔力，眼皮打颤，就要昏睡过去。伊凡吸过了烟，觉得很有精神，便朝赌桌走过去，也被格里高利那低沉而间断的言语所吸引住了，端起一杯酒，愣在原地。

“我说，你们商量好了没？”尤里扶了扶眼镜，朝下面问道。“我们商量得差不多了。”
“你们都明白了吗？”格里高利把轮盘停下，以一种威严的口吻询问众人。大家朝轮盘里面望去，小球不偏不倚，正停在0号位置上。
“大概是懂了，来玩两局试试看。”一个心急的赌客把口袋里的硬币拍在桌上，“我就押这个号码。”他指着小球停在的位置说。
“这个号码不作数，”格里高利笑着说，“这是庄家的特权。”
“什么意思？”
“就是如果转到0点，那么钱就全归我。”
“混蛋，这不公平，有号码，就有注可以押，每个人都知道该这样。”心急的赌客站起来，想揪住格里高利的领子，可在他紧窄的修士服前无处施展，只能挥了挥拳头。
“公平？哼，我不知道这世上，哪里还有这样的东西。我拿来这玩意儿，教给你们怎么玩，这些工夫又怎么算呢？要是你们不玩，我就拿回去了，还是按老样子，掷骰子算了。”他扫视着众人或蓝或灰的眼睛，接着说道：
“知道我们为什么在远东输给日本人吗？”大多数军官，尤其是那些哥萨克士兵们突然安静下来。
“因为他们比我们更自私、短视、虚伪、又充满对利益的狂热，可以轻易将整个民族的命运放在秤上称量，他们是天生的赌徒，而我们不过是一群无趣的可怜虫罢了，胆小、怯懦、瞻前顾后、脑袋里充满对不切实际念头的执著，爱脚下的土地胜过爱自己。在一张僵死的棋盘上，我们或许会做个好棋手，但面对比大地更加广袤的未知，我们却一无是处。”咸腥的风穿过吱呀作响的窗户，黑暗中传来铁链的窸窣，低沉浑浊的咳嗽伴着瓶塞开启的气泡声，雨还在簌簌的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