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洼地绵羊】《英 魂》(4)

“我快要死了。”船长一开口，就猛地咳嗽起来，“但我终究是属于这片海的，我要你在我死后把我扔进海里。”
“……遵命，船长。”
“停一下吧——我早该歇了。”又是一阵沉闷的咳嗽，“我还欠了你很多酒钱呢。”
“你兴许已经忘了我是谁，船长。”壮汉放下了木桨，双眼通红地抬起头，“你不需要付酒钱，你什么都没欠。船长，我是你的舵手，我应该为你开一辈子的船。”
“……你是舵手？……你是那个秃舵手？我还以为你活不过去的……你还长出来了头发，我简直要不认识你了……你真的是舵手？你竟然没有死？”
“无法释怀的不止你一个人。”壮汉的声音不再沉稳，而是带着些许颤抖。“每年我都会去看当年我们一起埋葬的伙计们，六个人只剩下我们两个老东西。我和那些死去的弟兄一样，都在期盼有一天，你意气风发地走进酒馆，带着我，带着他们，我们再次出发，前往海洋深处。但现在，你也到头了。”
“我……我对不起你……”
“你永远是我的船长。‘漫长的一生让我明白，对过去的事不要耿耿于怀。’船长，你的过去，是荣耀。”
船长一怔，他愣愣地看着舵手。
“就像当年那样，指引我们。”舵手说，“船长，我们在等待你的号令。”

船长拔出了腰间的弯刀。“走吧，”他将刀指向远方，那模样像极了二十一年前的他，那个咤吒风云，名震远洋的传奇，豪迈而无畏，骄傲而果决，从不驻足，永不停歇。
“大海不会对我们弃之不顾，我们拥有它，我们征服它，我们终将投入它的怀抱。若人死后魂灵尚在，那我便是这片海永远的英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