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洼地绵羊】冷 酒 (中)
自那一夜之后,男人每天凌晨都会光顾阿强的大排档。他悄无声息地走进店门,用沙哑的嗓子点好“花生榨菜,半箱啤酒”,一个人缩在角落的桌旁埋头吃喝。喝得大醉了,就伸手招呼阿强来结账,再落寞地离开,任由影子被路灯拖得很长很长。他似乎也很久没有打过电话给别人,和别人吹嘘他所谓的丰富多彩的生活。
一晃两个月过去,天总是过早就黑了,偶尔也带来一场大雪。春节就要到了。街道上的古树都套上了大红棉袄,树枝也张灯结彩挂上了灯笼,各家各户都在忙着收拾家务,置办年货。也有些外乡人赶早便收好行李,在黎明微醺的清晨离开了这座城市,迫切地要和各自的家人团聚——大排档四周的街坊则是如此,整条街都格外冷清,只剩下阿强在店门口发着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余晖冷却山头,天空浸了墨团般晕开浓厚的一片黑,淹没了橘红的霞光,吞噬掉圆月与繁星,仿佛连这漫天大雪也沾了墨痕,在幽深的长空里若影若现。阿强拾了一把扫帚,迎着湿润的雪花寂寞地扫着地上单薄的积雪,“刷刷”声分明而又无力地回响在寂寥的街道上,像是小孩的倔强,既显得突兀而又不善罢甘休。阿强知道,不会有人在除夕前夜还冒雪出门吃一顿宵夜,但他就是不关店门,仍站在店门口百无聊赖地找些事情打发时间。是在等那个人吗?只有这一个答案,但阿强又觉得他不是在等人,他也说不清楚他在期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