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某种意义上的当代神话》第八期(5)

今年的极夜格外的漫长，往年，当刻木记日的人刻出九十个刀痕的时候，极夜便结束了。但今年，刀痕刻出了一百多个，漫漫长夜却还是不见将尽的迹象。人们储存的干柴、熏肉和鲸油都要耗尽了。更要命的是，瘟疫还在继续。
酋长马格尼、祭祀者苏托拉，采集者艾克夏与猎人阿塞克商量了一整个晚上，实际上没人再分得清白天黑夜：清醒时，便是白天；困了，就是晚上。
“我们得迁徙。”阿塞克提议，他是捕鲸人，有三艘帆船里最大的一条，“这片海里的鲸鱼都病死了。”
“瘟疫是大地带来的。”艾克夏转述了她父亲的话，“离开这里，才能逃离瘟疫。”
“得问问众神。”苏托拉说着，把破烂的兜袍裹得更紧了一些。
苏托拉在海边的悬崖上举行了仪式：他以无比愧疚的心情，将两只瘦弱的不能更瘦，但没有染上疾病的海报幼崽脱掉了皮，挂在木桩上吹了三天。第一天，没有风吹来；第二天，微风可以稍微吹起布条；第三天，狂啸的海风将两只海豹仔吹成了干尸，风神收下了他的祭品。

风从海上刮来，让帆船无法航行。苏托拉告诉人们，是风神哈维肯晓瑜他们从陆地上迁徙。酋长马格尼告诉所有人：准备驯鹿和雪橇。
然后，苏托拉将一块风干的鲸骨投进篝火里，这块鲸骨在苏托拉还是个孩子时就挂在他的木屋里——现在他已经是一个白发苍苍、又干又皱的老人了。鲸骨烧裂后，他把鲸骨挑出来，将最大的裂缝与猎人们绘制的地图对比，再标记与裂纹对应的路线，就这样，火神法尔罕告诉了他们迁徙的道路。
于是他们分成两拨出发了。年轻的猎人阿塞克带领猎人们走在前面，负责探路以及狩猎；马格尼带领族人的大部队在后方慢吞吞地跟着。艾克夏走时，只带走了年幼的妹妹，因为她的父母脸上都生出了病斑。
迁徙的道路是艰难的，他们穿越雪原、跨过冰川，路上不断有人倒下，再也爬不起来。艾克夏明白，这是那片土地的神不想让他们离开，那片瘟疫肆虐的土地上的神，于是他们回收了死者身上的每一块毛毡，然后竖起一根木桩，将死者面朝故土绑在上面，然后继续赶路。按照刻木人卡姆的记录，出发八十二天后，酋长马格尼倒下了，而极夜仍然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