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老日志】病榻一梦归人间(3)

我被他摆弄得直挺挺躺着，就笑道：“胖子你话怎么这么多，我几岁啊，自己还不会照顾自己？”
“老子信你个屁。”他白我一眼，“你说这瞎话真是眼都不带眨一下。要真想折腾自己，你下手可比谁都狠。”
闷油瓶趁这个时间在旁边默默把药分好，听到这句话似乎顿了顿，然后继续动作，等胖子退到一边才转过身。
他低头看着我，很认真地说：“好好养病。”
这药的副作用让人犯困，但我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
从前的一切搅成一团绮丽又混乱的色调，用力撕扯着用以回忆过去的那根神经。我非常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可我醒不过来。
最浓墨重彩的十年同样最伤筋动骨，它给我留下太多病痛，但心里的那个指向标能让我雷打不动地咬牙坚持下去。
因为我知道有个人在等我。
——即使读取费洛蒙到嗅觉被破坏，身上的伤口一道叠着一道。扛不住也要扛，这是我自己选的路。
直到幻灯片切换一般的梦境慢下来，墨脱那日的寒风似乎又割过脸颊，喉管涌上血液的感觉再次真实地重现。

我在濒死的失重感里朝着与长白山相似的崖顶伸出手，尽管我明白不会再有人奋不顾身地跳下来抓住它。
“……张起灵。”
这句话无意识脱口而出的瞬间，我感觉到有人紧握住我的掌心，带着人间的温度，让我从梦魇里大汗淋漓地惊醒。
我睁开眼，看到的是闷油瓶那双安静淡然的眼睛，瞳仁黑沉沉的，却很让人安心。
我深喘了几口气，视线慢慢清晰过来，感觉到自己浑身都是汗，也不昏昏沉沉的了，头脑处在一种初醒却又很清明的奇异状态。
之后我直勾勾地盯着闷油瓶看了几秒，忽然甩开手，在他稍稍讶异的目光下起身，用力扳过他的肩膀，死死摁住。
我觉得眼眶有些发烫，咳嗽着笑骂一句。
“他妈的……老子熬过来了。”
从紧贴的胸膛可以感受到他呼吸的起伏，他默不作声，任由着我动作。我下巴搁在闷油瓶肩上，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但能切实地感受到他同样按到我腰背上的手。
幸好，幸好，我等到你了。
等我被监督着洗完热水澡，已经能隐约从天边看出点晕开的橘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