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特先生（四）(4)

街道上不时传来刺耳的鸣笛声，和行人杂乱的脚步，街角喇叭里不停播报着近日的新闻，每一件事都各不相同，听起来毫无联系，没几分钟便又要重复一次，使他想起酒馆里熟客们的吆喝。侍者实在感到厌烦，想要堵住耳朵，正在这时，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嘿！小伙子，我认得你！我正想起去找你，却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了。”不一会儿，一辆电车靠了站，从门边抢先走下来的男人朝侍者招手，他听见招呼声，低头看见正是那个曾见过的记者，他戴着熟悉的眼镜，挎着公文包，脖子上挂着一台相机，皮夹克上闪着油彩。
“嘿，我听说了你的事情。亏我眼神敏锐，还能透过这些绷带和纱布认得你，看起来你气色还不错。”记者指了指他被纱布遮挡的脸。
“虽然说这个已经晚了，你还没有收下我付给你的钱呢。”说着他摸出那枚古旧的银币，递给对方。
“谢谢，谢谢你。”年轻人捧着那枚钱币，眼里流露出激动的神采，他感到上面那张古怪的人像在对他微笑。
“这是你应得的。”记者边说边从包里拿出一沓照片，“比起这个，我想这些照片更让人感觉惬意。——这是我在那湖边拍的，我想把它们做成明信片一定会大受欢迎，拍成电影什么也可能会大卖，但最好别开发成旅游景点，那样就只会叫他们失望了，哈哈。”

侍者看着那些照片，脑海里闪过一幅幅回忆中的图样，他的嘴唇颤抖了，眼里不自觉闪烁起酸楚的神采来。无论怎么努力回想，他也只能记起费特先生那张和蔼的脸庞和那些模糊的情感的音符，却对曾经的情节彻底的遗忘，伤痛和麻醉夺走了它们，对此年轻人想不到任何可以补救的办法。所有的照片都展现了那里美好的一面，侍者一张张的看下去，渐渐察觉出一种分明的态度来。
“这些景色想必你都见过了吧？怎么样，我的摄影技术令你满意？”
“我喜欢你拍的这些照片，但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年轻人摇了摇头，显出一副为难的神色来，一个埋藏很久的问题突然出现在脑海。“也许从前，我不会这么觉得，但刚刚经历了这许多无妄之灾，不得不使我机警了许多——我想问问，那天老板对你说了什么？”
“前半部分你也听到了，后半部分也没什么新奇。他说了许多话，但可以作为材料的却少得可怜，说来说去就是围着一个“好”字，还恳请我删掉那些容易引起误会的内容，但那是不可能的。总之我打算把它们做成读者来信什么的，才不至于使人厌烦。”一辆私家轿车在路边停下，记者看了眼车牌号，将一本书留在站台的座位上，向着路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