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夜梦之河（上篇）——Karl Edward Wagner(4)

那光芒看上去不比曾经的星光更近——只是星光早已在灰与雨中黯淡。城市的光也不时隐没，当她在波峰中竭力游动时不见踪影。在那时，她与万事万物隔绝，与空间，时间和现实隔绝。四下唯留灰茫和雨幕，压她至漆黑海水的更深处。过往的记忆逐渐褪去——她时常听说溺死者的一生会走马灯般在濒死之际闪回，可她几乎记不起任何被关进监狱之前的生活碎片。也许那些记忆会在她最后一块劳损的肌肉罢工时回归，彼时水面将覆上她的脸颊然后合拢，犹如一个不肯作罢的吻。
然后，灯光的确接近了——这次她确信无疑。灯光的数量较她印象中稀少是事实，借此她明白在看似无穷无尽的泳途后，现在应是极深的午夜。一度如机械玩偶那般摆动的，缓慢陷入松弛的四肢被希望飞速地灌注了全新的力量。她发觉此处存在一道洋流，企图把她从灯光所在的方向驱离，推入她曾竭力逃脱的无限辽阔之海域。
抵抗着洋流的阻力，她终于能辨认前方海岸线的景貌。全新的恐惧沿知觉冲刷而下。等待她的是垂直的岩墙。这座城市是倚绝壁而建的。她或许到得了海滩，但绝无机会攀爬上岩墙。

她已经艰难斗争太久，不可能此刻向绝望投降。毅然决然，她逆流而上，朝海滩进发。波涛中她什么都看不见，除了森然矗立的，严酷地以高度将她阻隔于城市之外的黝黑壁垒。远处的夜色中，这黝黑似乎退缩了几分;几乎不敢再抱有希望的她，向石墙的这处缺口游去。稳步增强的水流中，她的肌肉因疲惫而刺痛，但她不得不竭尽全力以避免被冲走。
这边的悬崖确实低矮些，但城市人为了抵御洪水，在自然的壁垒塌陷之处加装了一堵墙。绝望中她扒上覆满青苔的石块，手指四处抓挠却找不到支点。洋流紧接着把她拽回海里，连一瞬的喘息也吝于给予。
她诅咒着，止不住抽噎。滂沱大雨使得水位涨到了最高点，海岸线上的地貌仅留峭壁和堤坝。鉴于没有自来时方向返回的退路，她继续以酸痛的四肢抵抗着洋流。堤坝的轮廓似在向内弯曲，令她确信她能在不远的前方看到黑色壁垒的缺口。
在与递增水流的艰苦抗争过后，她总算看清了自己的处境。海堤耸立于一条流经城市，汇入海湾的河流两岸。从城市下水道排出的水为之推波助澜，河流以全盛的威势向人造堡垒汹涌而去。如此阻力几近超出她现在能对抗的范围。一次又一次地，她扒上海堤的光滑表面，竭力抓稳，但每次水流都把她重新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