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量的救赎(5)

“哈，我还要问怎么会下雨呢。我是在空间站长大的，从来就没有见过这种事。”她笑着说。
“怎么，不习惯，还是不喜欢？”我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问。
“不喜欢，说实话，我一点也不喜欢地球。”她有点严肃的说。
“怎么说。”我一点也不奇怪，我也不喜欢。
“太沉重了，你们这里的一切，重力、生活、环境，都是沉重的。太空站发展很快，一天一个样，而你们这，一切都缓慢而沉重。很多东西都是十几年不会变的——对了，今天你约我出来，干什么。”
车子已经升空，在盘旋区缓慢地转了个圈，之后走低空区，向着太空港和重力适应训练中心的方向走。
“跟踪的事我已经查清楚了，人我已经找到了。”
“谁？”
“这个要你自己去揭晓。”
“不！不去。”她果断拒绝了。
“为什么？”
“不想。”
“不想？”
“这片土地太沉重了，我的父亲就死在了上面，我不想和它再有什么交集了。我自从离开地球后就没有回来过，我讨厌这个地方，讨厌这里发生的一切。我的童年在这里度过，但完全没有快乐。我的童年里，父亲天天在工作，母亲整天和他吵架，最后离开了他，我对这里没有任何好感。”

“但，这还是你的土地，你得接受上面的所有的人，还有，怎么说呢？堕落和救赎。”我操作着车子下降，我们到了。
雨还在下，我和她撑着伞走在大街上，我们走向了钢铁墓地，一个报废机器人回收中心。
钢铁墓地是被铁丝网和隔板围起来的一片荒芜之地，成堆的机器人残肢断臂在黑暗中沉默着，惨白的探照灯来回扫荡，拾荒的人则如同没头没脑的蚊虫一般在各个零件堆里游荡。
“我们来这里干嘛？”她问我，眼里满是疑惑。
“找到那个如影随形跟着你的人。”
“他就在这？”
我没有回答，带着她走进了钢铁墓地。很多人不知道，钢铁墓地还是一处退役或无主机器人的藏身之地，这些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无法再在人类社会中生存的机器人们，往往会来到这里，等待着能量耗尽或者是程序崩溃的那一天，与那些早自己一步离开的同伴一起被分解、被遗忘在这个肮脏的角落里。
我带着徐莉小心翼翼地穿行在金属垃圾堆之间，暗处，无数双红色的机械眼向我们投来冰冷的目光——那正是退役的机器人发出来的。
“呦！呦！呦！谁啊？嘿，这不是杨思云吗？怎么又回来了？傍边还跟着一个人，怎么，又找到新的伴了？”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黑暗处传来，接着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伴着金属机械润滑不良的咯吱声向我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