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量的救赎(4)

我第一次看到一个我如此熟知的硬汉为了一件事情而焦虑不堪，他的女儿对他很重要，尤其是经历过九死一生的战争岁月，这样美丽而活泼的新生命才会使他如此宠爱，不愿离开她半步。而马上，随着女孩前往近地轨道的日期日益临近，他的痛苦与日俱增，他想去送行，哪怕是远远地看一眼都好，但我拒绝了他，这是我的职责。
我说他可以等，因为迟早有一天女孩会重回地球。他问我：
“我有等的资本吗？”
“自然有，我们有的是时间。”
但好在，“刺客战争”在空天飞机起飞前的几个小时宣告结束，当火星的领袖在传媒平台上宣布了停战的消息时，我和徐文洲冲出来蜗居多日的公寓，跳上了前往太空港的拥挤班车。
他当时很兴奋，说我又救了他一次，还又说要再请我喝一次酒。他一路有说有笑，不停看表，眼里放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神采，直到从前面射来的一只毒镖插在了他的胸口。
一个见了鬼的火星刺客没有接到命令，在战争结束后的几个小时射杀了徐文洲，他成了这场战争的最后一个牺牲品。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没有接到命令，因为很快他就在激烈的交火中被我打死了。
我查看了徐文洲的情况，很严重，虽然他还有一口气，但毒镖里的毒液已经不可逆转地扩散了，对这种毒液，地球方面还一直没有解决的办法，我当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医院里看着老朋友在三小时内缓慢地迈向死亡。

况且我还不能去医院，天知道还有没有刺客。
在徐文洲还残存着最后一点意识时，他和我说了这样的一番话：
“老朋友，看来现在咱们要永别了。”
“省省力气吧，别说话了。”
“不不，这是我……我最后的机会了。我的所有研究已经完成了，我的事业已经圆满了。现在，我最放心不下的，就……就是我的……”
“女儿？”
“对……对。你说我还有等的资本，现……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我很抱歉兄弟，我没能保护好你。”
“没……没事的，你是我……的……的……现在我还要……求……求你帮个忙。”
“什么你尽管说。”
“你……要……给我一个等的资本，一个机会，用……用我毕生……所从事的……事……业。”
一张沾血的字条被塞进了我的手中，徐文洲随后失去了意识。
雨下得很大，夜色渐沉，虚无的灯光和森严的黑夜在城市上空搏斗。
我的车子停在了一幢温馨的公寓楼前，今晚是时候做个了解了。
一个女人弯腰跑出公寓楼，穿着大衣，没打伞，钻进了我的车里。正是徐文洲的女儿，徐莉。
“你怎么不打伞？”我看着淋成个落汤鸡的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