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人和狗(3)

“人能够赚钱，能够养活自己，狗能吗？”我不甘心，继续追问。
他看了看我外套兜里露出的五块钱：“我也能在这蹲着。”
“呃呃……”我从喉咙里挤出好像雄性动物被挑衅时的声音，“人有理想，追求美好的生活，狗有什么？”
他看着我的二手自行车和假牌衣服，盯了好一会儿，直到我忍不住快要发作的时候才收回目光：
“有蹲着。”
“你真是……”我实在忍不住了，猛地站起身，指着他，气急败坏，“你……你是一条狗，那你想要发泄欲望的时候怎么办？”
他略带惊讶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伸手去解自己的裤腰带。我连忙抓住他的手，阻止他这一败坏市容的行为：
“好了好了，你赢了，我承认你是一条狗。”
他收回手，恢复成一直以来的四肢着地姿态，脸上没有露出一丝辩论胜利的喜悦。
从那以后，我算是正式认识了他。我问他的名字，他说一条狗没有名字，所以我遵从他的意愿，叫他老狗。
我慢慢习惯了每天绕路去他所在的路口，停车蹲下来和他聊聊我的日常琐事，抒发心中感慨。今天上司又发神经让我们加班；昨天买了几件衣服导致这个月只能吃土；升职加薪遥遥无期只能天天混日子；身边朋友都成双成对只有自己形单影只……

往往在我抱怨的时候，他只是默默倾听，时不时汪汪两声。我很少见过他失态的时候，他总是沉默着望着远方的高楼，眼神浑浊而空洞。有时候我甚至会有莫名的幻视，好像老狗那佝偻而畸形的身躯突然变得顶天立地，而他本人也变成了一个看透世间真理的哲学家。
好在这种幻视并未持续很长时间，不至于让我特意去医院看看我的眼睛和脑子。有一次，我刚刚拿到工资，准备回家去交付这个月的房租和水电费，便只想路过打个招呼，没有打算停下来和老狗聊天。而老狗也没有工夫和我聊天，因为一个警察找上了他。
出于好奇，我停在了拐角处，想要听一听他们之间的对话。
“占着路口，要交罚款的你知不知道？”警察用执法者特有的严厉语气责问老狗。
老狗面对气势十足的警察，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沉默与镇定。声音依然是沙哑，但却带着一丝惧怕和慌乱，还有深入骨子里的卑微：“罚款……前几天交过一次。”
“前几天是前几天的罚款，今天的罚款还得交！”警察熟练地伸出手，“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