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翔时伤悲是一种奢侈的行为(2)

她不是没有杀过人，在学校她为真理杀过几个人，砍的稀烂，真理抱住她她才停下，脑袋落在地上的声音很清脆，像西瓜，西瓜太贵，凛冬很少吃，但她知道西瓜落在地上的样子，她在母亲工作的地方见过，花园，喷泉，蒙着眼睛追逐的贵族，穿着硕大无比的华丽纱质蓬蓬裙，迈开一步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凛冬拿着母亲落在家里的工具站在在栅栏外看她们嬉闹，想如果裙子脏掉要怎么洗，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直到遇见早露，早露告诉她，脏了就丢掉，不用洗。
凛冬想，原来是这样，真的很方便。
贵族下意识伸手去挡，四个指头掉下来，斧头刮下厚厚一层皮，他好像还没意识到自己少了什么，尖叫声卡在嗓子眼，他拼命在地上爬，血和肉蹭在焦黑的土里，留下奇怪的颜色。凛冬第二斧落在他脊椎上，第三斧落在后脑勺，贵族不动了，凛冬踩住他望着他的眼睛，用斧头背在太阳穴敲了个坑，贵族死了，青黑色的肠子和白色的脑子流出来，混着土与硝烟，肮脏的暗黑色，腥臭，与凛冬之前见过的都不一样，她以前经常被打的流血，划过额角和脸颊，痒痒又温热鲜红，她用手蘸着一点放在嘴里舔，浓郁的铁味，恶心，恶心透顶，她尝过自己的血，仿如早就吃过人，但这不一样，她们没有食物，俘虏的五个贵族是最后口粮，真理对她说，如果不吃，我们就会饿死，如果吃了，我们可能会死的慢一点。

凛冬最早不能接受杀死别人，然后不能接受死人身上飘出的香气，最后她觉得烤人肉与烤鸡也没有什么不同，它们归根结底都是一种排列顺序相近的蛋白质，不同的是一种嫩滑可口，一种肉质坚韧难以下咽，她剁下贵族的四肢和大腿，手脚和标志性的东西都扔掉，她要骗那些孩子，凛冬不知道用这个称呼合不合适，孩子，她自己也没有多大，真理也没有多大，她把大腿和胳膊递给古米，说是熊的四肢，但古米怎么可能不知道，她躲在废墟后面剁大腿，凛冬站在一边看，仿佛这样能让她好受一点似的。
晚饭端上来后大家面面相觑，凛冬率先咬了一口，酸，硬，难嚼，会说话的东西的肉都不好吃，鹦鹉，猫头鹰，都不好吃，她饿极的时候吃过猫头鹰，柴，没有多少肉，每一口都能吃出小小的三角形骨头。她快速吃完，走出很远，靠着墙根蹲下，干呕的声音被黑夜吞噬，七月的风带来燥热的不安，烟和残垣快速压迫过来，藏着浓烈的大量的恨意，她吐了半晌，站起来看远处微微的火光，不知道是谁的家在燃烧，也许她的家也曾这样燃烧，她现在已经没有家了，畜生父亲被压在石头下面，她母亲也是。
如果问还有什么救赎的话，母亲算是漫长时间里唯一的安慰，早露问她，为什么不杀自己，凛冬没有回答，其实很简单，她母亲工作的地方就是早露的家，母亲对她说，早露与其他的贵族不一样，早露是个好人，会偷偷塞给她一些钱和补贴，也让她带好吃的回去，凛冬每次想起母亲兴致勃勃的样子，会有一种不能言喻的感情，她恨贵族，却依附于贵族，那她究竟在恨什么。母亲对她说，不要把所有人都想的那么坏，贵族也有好人，凛冬在每个被打的流血的夜都思考好人的定义，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但在火焰燃烧起来的时候，她却实实在在的变成了自己眼中的恶人，卑微，丑陋，极度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