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吧征文】《普罗维登斯的画家》(8)

天空菌丝状的云彩凝结成了肉眼可识的根系，错综蔓延到了眼见不及的远方。
“嗡——飒——”
如鸽子一般大小的诡秘生物振翅飞窜，像是沉浸在了此时堕落的狂欢之中。
我僵硬地向后退着，撞翻画架，踩到了那件死猫的标本，跌落在画室床边一个本不存在的夹角里。
无数镌刻着环形字符的石碑被那股热风吹散了上面遮掩的粉饰，似乎它们在荒蛮的太古时期就谶语了今时今日的终结。
我无力地瘫倒在阴霾的废墟之中，好像看到一些不真实的生物。
是的，我看到牠把身体立出黑暗的水面。
丑恶而庞大的身躯，宛如独眼巨人波吕斐摩斯。
那仿佛是只会在恶梦中出现的怪物，正向我而来，用有鳞的巨臂挥向我，低下骇人的脸，发出有节奏的声音。
在那一瞬间，我知道，自己彻底陷入了疯狂……
终于，我听到了。
听到了所有的物质和空间都在发出的声音。
它吞噬了单调的笛乐，唤醒着旧日的主人。

这场苏醒让所有真理法则、自由意识、物质生命、甚至广阔的宇宙本身都丧失了意义。
我从未如此的困倦，所谓人类的理智早已抛在脑后。
我期待着万物本源的梦醒，真正变得和那个女人口中所说一样——
盲目，痴愚。
……
……
一刻，祂在宇宙之外辽阔混沌的神殿中醒来了。
我仍然面无表情，任由粗烂的皮肤凝结凋零；
四肢融化在躯体上，一股股呕吐物从脚踝里涌出，重量让它们下沉在此；
溃烂消散的下半身中掉落出钱币和一顶女士礼帽，这是我荒谬的积蓄；
溶解的肚腹中露出了病变的肠道，胳膊里则是钢笔和稿纸；
我的胸腔像是被胀破牢笼，肋骨弯曲着扯开皮肉，恐惧的血液争先恐后地逃离我的尸身，但无处可去。
我就这样，目睹着宇宙顷刻间的湮芜，冷漠地闭上了眼睛，遗世长眠。
1937.3.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