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与中篇」千嶂里·李泽言（十三）(9)

你到底不忍心，只得转过身来看他。
小皇帝抿唇一笑，眼睛很亮。他又咳了咳，随后说，“姐姐是不是好奇……好奇我为何如此……对吧？”
他说这话时的神情竟带了几分小小的得意。
这孩子……
“姐姐什么都好，就是不够狠心。”他再度伸出手来，只不过这次却是拉上你的手腕，又把你往椅子的方向带了带，“我受姐姐荫庇才有今日，可姐姐……于姐姐而言，如今无论如何都是盘死局……既如此，我无以为报，便替姐姐来解……”
“我……我不怪姐姐生气……可我……可我也怕姐姐生气的……”
“我这一生，注定是在这把龙椅上受人束缚摆布的，我原想着若是如此一生便也罢了，就连太傅都说，前朝有徳宪太后，我便不必劳心费力……可我不甘心，不为我该为九五却非为帝王，只为今后还我朝一片明朗……可我却又至幸，姐姐为我做了这样多……故此，我也再无遗憾……”
“姐姐莫怪玄禄，是我自己累了……”
小皇帝越说越急，也开始咳得更加剧烈，他抓着你腕骨的手不由得渐渐收紧，你心知玄禄所给他的那毒性烈，过了蛰伏之期便叫人咳得痛不欲生，直到因咳嗽而喘不上气、被活活憋死为止。你下意识蹲下身来，反手握住他的肩膀，张口就要唤人。

“别……”他咳得喘不上气，脸色逐渐变红，原本细嫩白净的耳廓也透血艳红，一边努力想要说些什么，一边拉着你的手腕，“姐姐，对不住……”
“陛下！别说话了……”你伸出手去抚着他的后背，却无法让他止住咳嗽。
他摇头，还在努力说话，“姐姐……从小，小时候起，你就叫我太子……长大了你又，又叫我陛下……如今我就要离姐姐而去了……你，你就叫叫我的，我的名字，抱抱我，好吗？”
你毫不犹豫地将他抱进怀里。
不知为何，小皇帝在你心中一直都是当年那样小小的模样，可是如今将他抱在怀中，才发觉他在这些年岁之中竟早已长大。
金莽常服之下的身体骨骼纤长，却瘦得惊人，隔着细腻绸料也能感知到他身上烫人的温度。藏在咳嗽之间的呼吸宛如抽坏的风箱，破败、凋零。
你眼中一热，眼泪霎时掉落，碎在他的衣料上，绽成一朵澄黄暗淡的花。你抿了抿唇，念着他的名，本名，和乳名。
声声不绝。
他看着你，笑了。
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他不愿听太傅讲书，装病躺在东宫寝殿的软榻上数手指玩，还未数到百声，就听内监来报，说是明瑟郡主来了。他心里慌张，生怕姐姐知他装病而责备他，于是连忙躲在床底下，还吩咐殿内侍从不许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