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绮梦记(9)

“既然你说的高考结束了，那接下来呢？”
《毕业生》里，男主拉着女主逃婚后坐上巴士，方才的激情意犹未尽，但巴士的终点在哪里，二人一无所知地面面相觑，电影在这便划上休止符。
“上个自己也不知道喜不喜欢的大学，怀着已经被社会认知浇筑成型的野心找份不嫌弃的工作，最后每天数自己脱落下来的头发。”
“未免也太过悲观了。”它的语调听起来十分戏谑。只要你的视角足够宏大，所有会被完全忽视的渺小个体的存在便被赋予悲剧意义，展现出无法抗争的屈服。但这是宿命论者们所挖好的陷阱，是他们坚守底线的碉堡。
“你看看那边，”经过校门附近时，我指出方向给猫君看“我还在的时候这里原本是赛百味来着。”
“赛百味是干什么的？”
“做三明治，烤饼干，供应可乐。”三明治吃不饱，饼干潮湿，饮料如马桶水。
“没牛奶就算了，有和没有都没什么区别。”听到它的否认，我试图证明它曾经是重要的，不过猫君是对的，我的高三不会因为吃不到三明治而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你知道我第一次去大学宿舍的时候和室友初次见面的场景吗，我告诉他们我来自雅礼，他们各有所思地附和着，随后夸着自己高中也如何厉害。那时候我明白了，雅礼对于他们最大的意义不过是高考必刷题前的一行前缀罢了。”那对于我的意义呢，我没说出口，无论四字校训还是T恤上的四个字母，在我毕业的那刻成了已经脱手的漂流瓶变得愈发遥远。它能代表什么？时间上的约束、身份上的认同、道德上的担当或者是夏天仍要借着堆叠冰块消暑刷题的不堪回忆，合理的答案不少，可是陌生的分量仍旧不轻。

“你们向往的到底会是什么呢？”猫君轻盈地跳上我的大腿。我抚摸过他顺滑的皮毛，它一脸惬意。
“我也不是很明白，”我回答他“可能只是为了像在跑道上绕圈跑那样，拼尽全力奔跑后还能回到原处。”
“不太能理解，”他逃出我的双手“这样听起来不是很悲伤吗？”
或许如此吧，我放弃思考，周五的话，赛百味的特价套餐应该还是火鸡腿。来到雅礼从我将电台打开的第一天起，便接收到一个似乎不属于这座城市的电台，地道的英文对话和曲目推荐总让我无端联想到一座孤独矗立在西部沙漠中央的广播塔，它作为中心辐射出一片聚落，当沙哑的音响中传出电波声，人的思绪会如朝圣般重回那片落满夕阳的干燥土地上。然而这个电台在第一场雪后就杳无音信，仿佛缺少一块多余的拼图方块，书上的知识告诉你世界在不断前进，但每天清晨从校门到体育馆的坂道上，时间似乎只在熟悉的区间循环往复。在仍在学校的暑期，班主任要我去领降温专用的冰砖，目送运输的货车离开时我在想自己和这些冰有什么差别，成堆地被运入，分发进各自的教室后成堆地融化，成为一箱沉淀着杂质的水后再离开，随着这座城市的下水管道延伸向每一处隐秘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