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训】归处(9)

“……你要是想，那你待到什么时候都可以。”这样的回答在耳边响起的时候，张言川像是不敢置信一般，整个魂一顿。他没有看到，裴东来含着了然和心疼，却并没有责怪之意的目光。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赶你走还有杀了你了？”裴东来简直无话可说。他抬手，顺着张言川的黑发抚摸着张言川的脑袋。“这些年，我一直在看着你。这些事，我当然都知道。”
“你没有做错什么。你已经做出了你能够做到的最好的选择。”裴东来平静地说着事实。“你没有杀一个无辜的人，你阻止了更多人遇害。明明真正错的是别人，你干什么要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可，可是……”
“你如果不相信我，明天我们就去看看，现在的人世都发生了什么，活下来的人们是怎么评价你的，还有来到这边的人们是怎么想的吧。”裴东来打断了张言川自责的话。“相信他们会给你一个公正的评判。”
“张言川，你要更相信你自己一点。会来到这里，抵达我身边的你，一定不会是什么罪人。”
裴东来笑了：“相反，张言川，你是一个英雄。”

“你拯救了很多人。你做到了我没能做到的事，战胜了那片我没能战胜的黑暗。”
“我为你感到非常骄傲。”
张言川一时间愣住了。原来……原来裴大人是这样看他，这样看待他所做的那些事的吗？
原来……他在裴大人眼中，不是一个浑身血腥与污秽的罪人，而是一个——他甚至从未想象到过自己会是的——英雄？
“……同样，我也知道做到了这些的你有多辛苦。”裴东来看得到，那个带着被陷害的官吏们逃出洛阳、努力建立起伏虎寨当好弟兄们的“大当家”、化作指向武明空最锋利的一柄刀的张言川，在人后是如何独自舔舐伤口、榨干自己全部的精神和力量逼迫着自己撑下去的。所以他能够明白，作为“黑罗刹”时张言川早就习惯了压抑和克制真实的自己，习惯了独自承担……只是裴东来没预料到，张言川到了面对他的时候也不敢做回自己了。裴东来能想象到，如果他就这样把张言川的心结放着不管，这个笨蛋会怎样继续自我折磨，最后从他身边悄悄离开。
而他怎么能让那样的事发生。
“一切都结束了。”裴东来安抚着张言川。“对着我，你不用伪装，不用逞强。你想做什么，想说什么，就来吧。我不会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