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训】归处(2)

他拼命地冲上前试图挡住阳光阻止燃烧继续，可是当他终于赶到裴东来身边时，只凌空接住了一捧灰，几片燃烧剩余的轻飘飘的衣角，还有几块漆黑的破碎骨殖。
他颤抖的手已经握不住伞，让它啪嗒一声坠下，落在了他身旁。裴东来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独余他在一片空茫的天地间，被自心口而起的莫大的痛苦和绝望穿透、吞噬——
“……！”躺在床榻上的张言川身体不受控制地狠狠一抽，猛然睁开了双眼。他如同差点溺亡般急促地呼吸着，心口在撕裂般地痛，可是却不及一分他想起裴东来时的痛苦。那份似乎能将他碾碎的恐慌、绝望和痛苦就算脱离了梦境也依然萦绕着他，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如果不是他用尽所有力气抑制着，下一刻他恐怕就会痛哭出来——
“啪！”忽然一个巴掌拍到张言川脑门上，瞬间把他拍懵了。黑暗中，传来无比熟悉的、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大半夜的忽然干嘛呢？！”
“……”从那个梦遗留的感情中抽离，随着混沌的脑袋渐渐变得清醒，张言川想起了一切——对啊，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在完成代替所有人复仇、杀死妖后的使命之后，他和裴东来已经在阴世重逢了。而且……
借着穿过窗户落入房间的清澈月光，张言川凝眸望向和他同在一张床榻上的另外一个人。
裴东来本人此刻就躺在他的身旁。在透窗洒落的皎洁月光下，裴东来泛着莹润光泽的雪白长发柔顺地铺在床上，其中几缕和张言川同样散着的黑发亲密无间地交错，仿佛相织在一起。
这是张言川还在人世的时候已经做梦都不敢想象能再次见到的情景。如果说这是类似走马灯的幻景，那裴东来刚刚碰触他时的温度，萦绕在他身旁的属于裴东来的淡淡冷香，裴东来刚刚被惊醒时发出的声音还有含怒的语气，还有眼前一举一动都牵引着他所有心神的裴东来，以及他们日间共度的那么长的时间……都过分真实了吧？如果这是梦的话，张言川希望醒来的时刻永远不要到来。
但是，至少眼下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而且这种真实也带来了梦里不会存在的问题。
裴东来一向浅眠，刚刚还因为张言川忽然的抽风被惊醒了。此刻的裴东来正困倦又不快地打着哈欠，张言川有点心虚地缩了缩脖子。虽然离他们分别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但是张言川还清楚地记得裴东来起床气有多大，半夜被他惊醒肯定已经被气坏了……和以前犯傻惹到裴东来之后同样的背后毛毛的感觉都让张言川做好了承受裴东来怒气的准备——他甚至对这种感觉还有点怀念。张言川本以为至少裴东来也会叱责他几句，但是他没想到的是，他等到的并不是嗔怪，而是裴东来对他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