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鸟【2.0修改版(3)

要做点什么。
于是她每天都比别人晚睡那么几个时辰。每当子夜钟声响起时她都会悄悄地过去。把那天死去的鸟埋在宅头的老榕树脚。然后再回去把沾了血的衣服洗好。静静晾在黯漾月亮里，好像只有安置了那些生灵，她才能安然入睡。
每天都有那么两三只鸟撞死。就算晴日里，也有鸟那样“砰！”的一声撞在窗上，然后像掉线木偶一样掉下去，留下一些脱落的羽毛像棉絮一样，在半空里四散飘舞。
过往人们习以为常，匆匆走过，无动于衷。
这个月，总共死了五十三只。
她看见地上又多了两只鸟尸。一只应是飞得极快。撞断了颈，已经血肉模糊，眼珠子撞得快掉出来，脑袋已是坍塌了半边，像被重重踩扁的乒乓球，能看到一个撞破的很深的伤口不断地涌出血来，这会已经结了痂。另一只还好，应该刚掉下来不久，看来当时只是撞晕了，摔下来时折了翅，流了好些血，看样子已是再难醒过来，更别说再次飞翔了。她没有说话，只是跪下来把那些散落的羽毛拢了拢。死得比这两只更惨烈的，她见多了。
她把第一只鸟埋好在巷尾榕树下，回头想埋好第二具鸟尸，但那具伤了翅的，不见了。她看到血迹斑驳地拖到巷口拐角，特别突兀地消失了。

那天半夜，她独自在巷口站了好久。澄澈的月光悄悄地凝视着，明明黯冷无情，她无端地想起那天霞光，想起阿婆苍老却温暖的身影。
后来几天子夜，她总是感觉有一道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她，回头却只是一片空旷。夜风苍凉。她瞥见一个陌生男孩笨拙地躲在巷口拐角。
那天她照例在午夜去安顿那些鸟尸。
男孩依旧跟着她。
那天女孩好久都没出来。男孩从巷口探头，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什么的样子。踌躇了半晌，迈步走进巷子。
那条巷昏暗着，有一股无人打扰的霉味和腐臭，夹带着一抹残留的血腥。
男孩走到那棵榕树下，一个挖好的坑，没有人。
“晚上好。”
女孩突然从他身后出现，像熟悉得再不能熟悉的朋友，很平静地跟他打招呼。
他看到女孩子穿着一件蕾丝边的米白色睡裙，裙角在空中一摆一摆，像被风伸手拉拽，她却岿然不动。
她怀里轻轻搂着一只死去的鸟，好像丝毫不在意鸟身上的血斑蹭在她身上。
他注意到她的目光落到他的肩头——看得出是受过伤，但是已经结痂，露出狰狞的疤痕，他不自然地把自己灰黑的袍子往上提了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