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の路，歸の路(4)

如果那些海嗣忽然冒出来，他就用他的源石技艺把他们上到脑髓下到心脏刺穿然后撕碎扔回海里给他们的神明看。
他想。不过这仅仅是设想，至少在这座还未完全没落的城市，那些东西还不敢如此明目张胆。
唉，他叹气，他开始想念大炎温和的风和坚实的土地了。可他回不去了，命运促使他不停向前走，像把死刑犯一步步推上绞刑台，他无法回头，不敢怀念，只能如履薄冰，步步向前。
他还在考虑王女的那句话。
毫无疑问，凯尔希信任她。哪怕在乌萨斯经历
了背叛，整座研究所只有她一个人活下来，她依旧选择用身为人类的心去碰撞另一颗人类的心。
可他，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人。精打细算，运筹帷幄，这是别人对他的评价。可他只是不断在做出更优的选择，优胜劣汰，弱肉强食。如果都不够条件，就加入另外的筹码。这事说简单就简单，因为即使是最古老的计算机也能完成这样的步骤。说难也难，因为他常常要把别人的性命放上天平。
但他总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他总该做出正确的选择。
特蕾西娅是个称职的王。如果她一直保持原样，她的故事将流传不朽，千百年后的萨卡兹孩子们会听父母讲到伟大的王率领军队，铁骑踏过卡兹戴尔每一寸土地。教廷的银铳砸碎于他们之手，骑士的铠甲在他们脚下生锈腐朽，古老的冻土帝国因他们分崩离析，七个月亮在他们闪闪的剑尖之上黯然失色。

可她没有。她等不及孩子们听到这个故事的那一天。她情愿自己坐在床前，给孩子们讲一个美好得冒出粉红气泡的故事：没有人挨饿，没有人寒冷，没有人死于身上长石头的怪病。
但那是不可能的呀。博士从怀里抽出纸片和烟草，将烟草卷进纸里后点燃，深深吸了一口。他不是小孩子，明白童话就只是童话，永远不可能变成现实。卡兹戴尔的繁荣建立于暴力和苦难之上，总有人要为这繁荣付出代价，而人民就是最廉价的燃料。特蕾西娅决心要改变，就是要挑战屹立于魔族之乡千年的铁则，就算被元老会流放也是理所当然，就算被抓回去当众处刑也是理所当然——
他下意识看向弯着腰卖力地在浅滩上收集着什么东西的小姑娘。她白皙的手臂上长有一小块黑色的结晶，不大，但却异常刺眼。
“理所当然……吗。”
他喃喃着，把燃尽的烟头按灭在沙滩上。
小姑娘在不远处叫他了。她的脸上带着天真而兴奋的笑容，捧着捡到的颜色各异的贝壳飞奔过来给他看。
说起来很奇怪，他竟在这个时候想起了他那仿佛被埋没在时光尘埃里，支离破碎的童年。
于是他对她展露笑容，一个个指出贝壳的名字给小姑娘上一堂综合实践课。小姑娘眼睛睁得老大，一时间似乎只会用简单而重复的语句表达“博士真是厉害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