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墨·秦淮录(3)

“听妈妈说，你是小楼里唯一识字的？”他似是饶有兴致地问。
她微微点头，将琵琶抱得紧了一些。
“会写字吗？”许墨又问。
她摇摇头，“也不算识得，只认识一些个常用的而已，但不会写。”
他笑了笑，“那你愿意学写字吗？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教你。”
她警觉，随即拒绝，“不麻烦许先生费心，我无意于此，更何况懂得多了，麻烦也多。”她顿了顿，“现在外头世道乱着，小楼难得太平清净，我就如此，很好。”
许墨倒也没再说什么，目光移到她怀中琵琶上。
她的手下意识摸上琵琶的弦，将指腹压出一个印子来。
许墨微微一笑，“姑娘请吧。”
那一夜，她弹了一曲《薄媚》，得了块银元，又收了些个簪子首饰。其他的她全未放在心上，只一个让她记了这么些年。
是许墨送来的一幅字。
“喷雪含风意思生”。
她知是什么字，却想了半天也不明白是为何意。等到下一次许墨来小楼的时候，她鼓起勇气找了妈妈，自告奋勇地说想给许先生唱曲。
妈妈诧异了好一会儿，才去问许墨需不需要叫姑娘来唱歌。半晌，妈妈从门缝里挤出来，然后伸手替她抚了抚头发，正了正身上格外合体的旗袍，推了推她，“去吧，今日许先生看起来心情不错，再哄他高兴些，嗯？”

她点点头，抱着那日的琵琶进了屋。
许墨穿了一身西装，难得戴了一副金丝边镜。她走进去，站在他面前格外紧张，对上他的目光时，更是心跳如鼓。
许是因着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以如此吧。
她正这样想着，就听许墨开口问她，“今日为什么要主动来给我唱曲？”
她清了清嗓子，“……我是有问题想问您，许先生。”她顿了顿，抓着琵琶颈的手略紧了紧，“不好意思白问，我又身无长物，所以只能以歌为谢。”
他笑了笑，“你先说说看，是什么问题？若是我解答不了，你也不必勉强唱。”
“没有勉强……”她连忙答，却自觉失态，于是忙稳了心神，“上次乞巧，妈妈给了我您的一副字……虽说我识字，但却不太懂那是何意，还想请先生能替我解答一二。”
他愣了一瞬，随即眼角眉梢都柔软下来。
“‘大弦嘈囋小弦清，喷雪含风意思生。一听曹刚弹薄媚，人生不合出京城。’，”许墨缓缓念着，迎上她的目光解释，“你可知道唐代刘梦得？”
她点点头，“略听过一二首诗。”
他笑了，“嗯，这是他听了曹刚一曲《薄媚》后所写的诗，夸他技艺精湛，所奏之曲音幽绵长，”他说，“所以，我写来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