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墨·秦淮录(20)

一张里她穿着纯白婚纱，身姿袅娜如弱柳扶风，站在西装革履的他身边。另一张里，她绑着两条麻花辫，头上带着红星闪闪的帽子，而他则是一身笔挺军装，英姿飒爽。
拍头一张的时候她对未来懵懂未知，眼角眉梢还都是单薄的风情，而第二张里她的笑容轻松快乐，洋溢着的都是对从今往后的憧憬。
她笑了笑，侧头去看他。
许墨感应到她的动作，微微低头，凑到她颊边，轻轻蹭了蹭她的脸，“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起来那个时候了。”她抬抬下巴，指了指照片。许墨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两张结婚照片一上一下落入眼中，他轻轻一笑，“前两天儿子说，想请我们再去照相馆拍一张全家福。”
她懒懒地“嗯”了一声，“累得慌，那大老远的……”
他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儿子说他们开车来。要不要还是去拍一张吧？难得的，四世同堂……”
最后还是去了。
年岁大了腿脚不好，许墨和她都坐着，怀里一人抱了一个曾孙，身边簇拥着儿子儿媳妇、女儿女婿，还有孙辈。照片里满满当当地，装了一整个家族。

孙子孙女担心孩子太闹太沉，于是一拍完照，就让孩子们赶紧起来，然后自己再伸手扶他们起身。
她正准备去拿包，结果被孙媳妇和孙女两个人神神秘秘地推走，甚至来不及和许墨说一声，就被推进了更衣室。狭小的空间里，孙女孙媳妇一人扒她衣服，一人给她套衣服，看得她一愣一愣的。等到一套做完，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忽然就想流泪。
她身上是一件改过尺寸的旗袍，料子花色和当年她在小楼见他第一面时一模一样。就连扣子都一如当年是缝了玛瑙的，压襟也还是那个翠蝶珍珠的。她们又扶着她穿上一双高跟鞋。
而门外的许墨也是一如当年她在小楼上，看到的那身衣裳。笔挺的西装、锃亮的皮鞋，还有一件风衣，他就这样站在更衣室的门口，尽管垂垂老矣，但依然温和地笑着看着她。
她瞬间红了眼眶。
孙辈们担心她会摔倒，于是想伸手来扶，她却甩开了她们。
“你们奶奶我，当年可是十里洋场上，穿着高跟鞋，最摇曳生姿的那一个。”她说，然后走向他。许墨伸出手来，她也伸手，在指尖相碰的瞬间里，他小心地拉着她，把她带到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