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旧事》第二十八章 一波又起（葩葩篇）(3)

话摆在明面儿上来了，听着就愈发刺耳。梁兴刻意移开视线，挣着换了个姿势惬意仰靠住椅背上的垫枕，不以为意道：“梁某已然废人一个，江家肯当我是个废人养着，就是莫大的恩德了。”
“别说丧气话了，”方志行不依不饶，“英雄都有虎落平阳之时，倘使七爷愿意，离开江家，一样东山再起。”
梁兴听到这儿才终于摇了摇头，侧目睨了对方一眼，佯作无可奈何道：“方老大不必拿梁某开玩笑了。江家于我有恩，我若无故叛离，在江湖之上论个背信弃义，为人所不齿，那才真成了落水狗。想必方老大你，也不会器重一个卖主求荣之人。”
俱是聪明人。
方志行听他这般说倒是也随之松了一口气，道：“七爷误会了。青洪十二帮再嚣张，也绝不敢挖江先生的墙角。不过是眼下有一桩好生意，想问问七爷是否感兴趣。”
生意，好个生意。
既是生意，梁兴便不好一再推诿。索性不答话，任对方自言自语。
方志行果然沉不住气，又接着道：“如今顾三爷乃是沪城警署的探长，在白道上打了个翻身仗，的确可喜可贺。但沪城的局势越来越乱，区区一个探长，远不足以保江家万年风调雨顺。这世道，就要外人说了算了，我青洪十二帮与江先生一样，谁都免不了要看外人的脸色。”

所谓外人，指的是洋人，抑或是比洋人更加丧心病狂的，铁蹄侵犯。
梁兴目光骤然一寒，虚搭在腹间的双手不自觉狠狠握作了拳。而他的人依然在笑，笑得格外阴沉，狡黠又诡谋：“故而方老大，是来当外人的说客？”
“方某是为七爷、为江家指一条明路。据方某所知,这沪城的下一件大事,是孟宁两家的联姻。尽管不论出于何种原因,江家都不会袖手旁观,只是江先生与江大小姐机关算计,又能如何?毕竟同江大小姐相比,那位宁小姐,的确算得上身家清白了。”
方志行刻意将‘清白’二字咬得重极了,所以梁兴听来,亦是这二字最为不堪入耳。他最忌讳有人诋毁江云乔,尤其是用,这狗屁清白来大做文章。倘若此时他手里有枪,倘若他还能抬起右臂开一枪,管他方志行是个什么东西,一样送他黄泉路遥。
这也是方志行头一次,从一个商人眼中看出了杀气。
唯恐江湖上只有傻子会当江家的梁七爷是条狗一梁兴故意收敛锋芒,不代表没有锋利的爪牙。就一如现在,方志行根本无法直视梁兴的双,因为那一双瞳仁都泛着杀戮的血红,即便他的人何其镇定冷静,他的眼睛都足以杀人了
梁兴就这样盯他详良久,方才隐去眉间意,摆出一副云淡风轻姿态来：“那么,方老大有何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