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时症》(3)

“沿海和内陆完全不一样，我那时在想若是我能出生在这里，我可能会成长为一个出色的渔民，每天和他们出船，中午满载而归。我那时就坐在小梅沙边上，看着男女洗着海水澡，却没看到渔船，那是我才明白这里没有渔船，那只是我从一本日本小说里看到的。或许我想去的并不是这样的海边吧，也不知道我想去哪里。不过确实能看到海鸥，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海鸥，或许只是类似的鸟类。我开始幻象我是他们的一员，每天往返于各个撬石尖，往返于各个岛屿，各个小镇。好像那种无脚鸟。”
“喂，你知道那种无脚鸟吗？就是一辈子只会有一次回归地面，我想你应该懂得。”
我以为他想和我互动，可他却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了。
“我就那样在小梅沙坐了大半天，我想教练找不到我应该是会给我打电话的，最后我才发现我那天并没有带手机。于是我开始慌张了，我开始想象自己给那帮球员所造成的种种麻烦，开始想象回去后将面对的教练那张臭脸。于是我又开始幻想自己是那无脚鸟，总是在飞，让人摸不着踪影。”
“嗯，所以这和你的失时症有什么关系？”
他仍然像是没听到一样。他从铁盒里摸了两支烟，这次我拒绝了。

“当所有人都不在乎规矩时，规矩当然存在，只是我仍然无视规矩。”他乐此不疲地讲着那句只有他能领悟的哲理。
他将一支烟直直地立在我的眼前，另一支塞进了嘴里，少倾。
“我接下来要说的，你可能就不再相信了。”
“出于尊重，我不会对病人的一切行为做出任何评价，我只给出解决方案。”
“我那时盯着那叫不出名的鸟出神，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也在天上了。我就跟着那群鸟飞啊，飞啊。渐渐远离了小梅沙的人群，四下是一片一眼望不穿的蓝色。我似乎不太记得自己还有教练等着。那种感觉至今记忆犹新，好似我从不属于这个世界，我生来就是自由的，可以不被任何规矩束缚，我自由地在这一望无际的蓝色里畅通无阻，世界的法则从来就不在我的字典里，我跟着那群鸟漫无目的地飞着，享受到我过去16年间从未享受到的自由。”
“我们要飞去哪里？我朝前面一只小鸟发问，那时我猛然意识到自己竟顺理成章地懂得了鸟语。我前面那只鸟头也不回，说了句，源望乡。源望乡，那是什么地方，我在陆地上从未听过。
‘哈哈，真没听过吗？’那小鸟略有嘲笑。
‘嗯，当真没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