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窄门(二)》(2)

父亲的眼睛布满血丝，下方耷拉着眼袋。他看着秦浩，不知该怎么开口，只好问：“地里头都弄完咯？”
“今天下雨。”因为天气的缘故不需要去田里劳作，秦浩早上就来了医院，却只在房间里看见母亲独自一人在床上闭目养神。本以为父亲会解释一下他的去向，没想到他第一句话却是在责问自己。虽然凭着父亲身上浓郁的气味，不用说其实秦浩也能猜出他去哪了。
“医生说了啥子没得？”看样子父亲并没有要揭示自己行踪的意图。
“他说都正常，明天就可以做手术。”秦浩犹豫了一下，接着说，“他还问你切哪儿了。”
父亲原本惺忪的眼神突然凶狠起来：“你莫管。” 
秦浩咬着嘴唇，低下头。父亲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可能过于凶狠，想要拍拍秦浩的肩。手臂刚抬起来一半，秦浩就转身跑开了。看着秦浩消失在楼梯间的背影，父亲叹了口气，打开了面前的房门。
尽管窗外细雨作响，屋内仍然充斥着夏日的酷热。天花板上垂吊的风扇因为年岁已高，不时发出吱呀的声音，颇为聒噪。稍微打开窗户，将微风带入，才让这声音显得不那么令人厌倦。

“秦世杰，我还以为你死街上咯。”躺在铁床上的女人突然开口，秦世杰转过头。妻子苍白的脸颊中点缀一丝红润，比昨天的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她一手撑着床板，一手护着自己的腹部，缓缓地将自己上身支起。秦世杰连忙把枕头立起，扶着她斜靠在床头。被单滑落，滚圆的肚子颇为显眼。他把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搭在了肚子上，细腻的触感让他觉得自己正握着一个气球，吹弹可破。
“你切楼上没的？”妻子把秦世杰飘忽的神情拉了回来。
秦世杰把手从肚子上抽离，转而握着妻子的手：“还没有，一候儿切。”狭小的房间里一开口，他也能意识到自己口中浓烈的味道，连忙用手遮了遮。妻子看着他，张开嘴，欲言又止。两人静默地对视，持续了一分之久，只剩风扇咿咿呀呀。
秦世杰拿起床边的水壶，给铁盅掺上水，递给妻子。妻子摇摇头。他坚持把盅放到妻子泛起白壳的唇边。妻子不得已只好接过。
“感觉咋样？”
“没得啥子感觉。”
“生气哦？”
“没有。”
墙角放着一株兰草，根深叶绿，是房间里唯一新置的物件，放在那里与陈旧的氛围格格不入，可如若将其去掉，整个房间又将失去几分生气。秦世杰突然忆起，当年秦浩出生前妻子也是住在这个病房。 那时候踌躇满志的自己，第一次感受到了大腿不由自主抖动一晚上是多么酸痛。 同一间医院，同一个病房，两个场景在他眼前渐渐重叠。与秦浩出生时的躁动不安不同，他此刻深陷于一种难以逃离的无力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