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云上的红尘(8)

“请容许小柔服侍客人穿衣。”语气含媚却并非温柔，一如侍奉她来这红楼两年里的所有客人。
他任由她，将那副身体装进他下山时的衣服里，又替他重新整理了行囊，偷偷将他来时给的钱又塞回去，他的路还很长，没钱不行。这是她在她那一眼望穿的单薄人生里最深刻体会的。
按照他来时一般将剑用行囊压在背上，又替他拉平了衣裳，这整个过程中她都控制自己不去理会他那双祈求的眼，最后便将他推出门外，用后背顶上门，双腿开始无力，后背顺着门一点一点滑下去，最后坐在地上，张开嘴无声地撕扯着嗓子。
行囊在他肩上晃来晃去，每一步都踩在云上——云城，每一处繁华都在云上。
他像是风中不断晃动的被抽去花蕊的花，空留巨大的花瓣在风中吹出空心的响。
被泪水模糊颠倒的世界里，那双眼再度与他对上。
眼眶中的泪水流去，视线开始变得清晰，此刻的她身上绿色的裙摆、头上那明黄色的簪子、以及最后的——那双眼。
“你来这里干什么？”
她在这里，他一直知道的，连其中的意义也一清二楚， 但是对于她乍然出现，他却不知所措。

他的胃部狠狠地抽搐一下，然后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他匆忙地低下头冲到街上，躲在人流里不断地向前走，随着人流，直到人们分开的路口，人群抛开他各自分流，而他只能立在那里，前面是无法通过的墙壁，人流在他背后分开，各自流走。
直到哒哒哒的急促的木屐敲打青石，跟上他本就不容易，而裙子和鞋又不适合这样子的活动，她喘息有些急促，而脸颊反而褪色发白，但好歹，她站在他身前……
于是，然后呢？
两人反而陷入沉默，沉默中两双眼彼此望穿。
她应该干什么呢？在那种自己赖以生存的地方相遇，让她觉得荒谬而刺痛。
看他的模样并不像是会在那种地方出现的，可是他出现了她也是管不着他的，那种地方只要有钱，便不会有人拦着；没有谁该去谁不该去的说法；再说以她的身份，何必让双方都尴尬呢？
于是她转身离开。
可那双眼还连接着他，让他不敢走近却也不能停下，像是熟练的牵丝戏人捻着线，无论如何由不得自己。
她拐入一条流不进光的巷子，巷子最里头是一扇黑漆小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