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与彼刻(7)

没错，思想，这种抽象的东西才是他的主场。
“这个理论大可投入生活中，可放在学术中，简直是灾难。”他举起本子“这个怪家伙是什么，本身没有意义，他象征的东西才有意义。”他放慢了语速并加重了语气：“未知！”
然后，他第一次当着我的面打开了他的行李箱，出乎意料的是，那行李箱只有四分之一用来装基础的几件衣物，剩下的尽数皆是书籍。他翻出了一本不太厚的书：“看过这部本书吗？”
《克苏鲁神话》
学习近代文学史的时候，我们有幸讲过这本书，我瞬间明白了他画的生物代表着什么。
和洛夫克拉夫特所描绘的一样，那是人类的近代科学认知之外的东西。
L先生静静的看着我：“可言不知，不可言不有。”
他的脸上没有出现我以为会出现的戏谑微笑，反而很严肃。
“过去的宗教就是人类以主观为基石建立的度量世界的体系，现在这个体系变成相对客观的科学了，但谁又能保证科学就是绝对正确的呢？谁又能保证科学——我们现在奉为圭臬的准则，不会被推翻呢？我们在漆黑一片的深夜试图摸着石头过河，但是如果能洞察黑夜，我们摸到的石头也许是河马的牙齿，我们踩着的树干也许是鳄鱼的脊背……”
他似乎在讲述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一段话：“可人类没有揭露黑夜的力量，故而，在河马的口腔闭合之前，在鳄鱼的脊背摇动之前，我们只能依照经验，假定我们踩着枯树，摸着石头……多么危险的人类世界，多么可悲的人类。”

我明显能感觉出他还有话，但他不再继续说了，同时我察觉到，他的状态和平时大不相同，如果平时的他像是交响乐缓和的前奏，那刚刚无疑是曲子的高潮部分。
“……这是有点杞人忧天的虚无主义……”
我的回答有些恍惚。
“或许是吧，”L先生重新坐回沙发上，“但是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不管是寻常的一天还是颠覆性的一天，他都不会提前和你打招呼，只有当你睁开眼，他才会呼啸而至。”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左眼狭长而明亮，天然的双眼皮和深眼窝使这只眼睛炯炯有神，似乎能看穿一切；而他的右眼，同样狭长，却有些浑黄，眼角也有些下垂，虽然也是深眼窝，却因为单眼皮显得了无生气，好像他的左眼来自神明，而右眼来自牲畜。
之后，我提出了我的第一个不情之请，请求他把那副似龙非龙的画送给我。
他的脸上再一次出现了得体的笑容，并亲自把那幅画撕下来，递到了我的手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