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与彼刻(2)

实不相瞒，当时这种特质引起了我的反感，从他的言语和谈吐可以听出他是个得体的有识之士，至少曾经是。出于我的专业，我喜欢衣着得体、见多识广的人，但这人倘若被驯化了，我就会不自觉的对他嗤之以鼻。现在不知为何，他在我脑中的肖像仅剩那匹戴着项圈的狼，这使得他那棱角分明的脸都有些可憎。
我有些难以忍受他那副拘谨和气的嘴脸，我决定以我自己的方式给他制造一些小尴尬。事后细细想来，其实那时尴尬的可能是我。
我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打断了前辈和L先生关于计算机方面的谈话：“前辈，哪里可以抽烟？”
我脸色阴沉，声音平缓的问。
前辈给我指明，吸烟到走廊尽头的阳台上即可，而我则在偷偷的观察L先生的反应。他没有失措，没有表现出不快，甚至显得悠然，在我隐晦的恶意之下他好像无事发生，这使我感到挫败，同时更加愤怒：带着项圈的狼，甚至还会自己玩骨头呢！
“年轻少抽！”
我嘴里应着前辈的叮嘱，走去了阳台。
没错，L先生最开始先吸引到的，是我没来由的厌恶。
后来，我才了解到，即使我叫他L先生，他其实和我年龄相仿，只不过我还是大学在读，而他几年前就已经离开学校，几经周折来到这里做计算机相关的工作，又碰巧和我同一天入职。

不知道为什么，相比其他工作经验丰富的人，L先生显然不够圆滑，处事方面显得笨拙木讷，但是某些方面又显得远超常人，比如文学和哲学。
“这并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又不是实用科学。”L先生曾如此评价自己的长处。
是的，尽管我对他最初的印象是厌恶，但是，出乎意料的，我们有一些鲜见的攀谈，其原因在于一个无法避免的地理因素——阳台的吸烟区。
第一次去阳台抽烟的时候，我就见到阳台上有一个半人高的拉杆箱，但是因为它过于老旧，我以为这拉杆箱是报社中的某位无暇处理的废弃物——顺带一提，我的工作单位是一家报社——后来大概一周的时间，有时我发现L先生会从这个废旧拉杆箱中翻找东西，加之有时会在卫生间偶遇他顶着一脸泡沫刮胡子，或者在洗手池里洗他已经有些发黄的衬衫，我基本判断，他就住在我们报社里，而阳台上那个供人吸烟时小坐的长沙发就是他的床铺。
于是，或上班之前，或下班之后，或工作闲暇，每当我走到阳台上抽烟，就能看到L先生瘫坐在那架长沙发上，或是在看书，或是在摆弄他那个早已被时代淘汰的笔记本电脑，或是叼着他的烟斗在一个大本上写着什么东西。
二、何为喜剧
厌恶，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已经勾起了我十足的兴趣，我甚至想就他这个人写一篇论文来作为我的某项作业。我开始有意无意的关注这个24岁、叼着烟斗、穿着一成不变的阳台住户，以至于到后来，我特地在阳台上放了一把椅子——那张名义上公用的长沙发，实际上已经是他的私有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