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 故乡(4)

过了会儿，有几个孩童来了，为首的问我：“叔，你是哪家的？怎么没见过你？”
“我去了城里好久，现在才回来，不认得我才是应当的。”
答毕，我回去，把这片景致让给他们。母亲先我一步到家，问我：“你哪里去了？这么好兴致。”
“我到后山去了，忆起少年时的事。”
母亲笑了，还是那般纯粹的笑，因为我而笑。我和母亲谈了谈村里的事，到了九点。母亲先睡，我不大困，一会儿再睡。
我到父亲的房间去，房间被母亲打理得整洁，像是父亲仍旧在住。父亲早年从文，但一直没有好机遇，究竟写不下去文章，回到乡里同母亲结婚了。父母亲是童年的伙伴，一直玩的好，后来母亲没上学，父亲念完了中学，在城里找了处寓所，开始写作，在那时他便爱慕着母亲，回来以后就同母亲结婚了，双方的父母都欢喜，两人生活也过的好，结婚两年后把我生下了。我在父亲的臂膀、母亲的歌声下把童年度过，父亲休息时，间或看书，就教母亲识字，也教我。我爱上了看书，上学时的闲暇全用书堵满了，我没有考上大学，也学父亲到了城里，想靠笔走出条路来。之后我的境遇被时间腐朽，热情也同境遇一起消磨了，到现在，我还了乡，回到父亲的房里，他在这里交给我识字。

父亲房里有一张床、一台桌、一架书。月亮从窗边把裙摆伸进来，照着我，照着我对父亲的思念。我从架上把书拿下，书保存得很完整。我把灯打开，月亮把裙摆收回去。我读着书，心中满是对父亲的思念。读到十点钟，我把书放回架，回房，拥了被，睡去了，梦见了父亲在田里耕地，母亲在河边洗衣。
第二日公鸡打鸣时节我起身，把早饭给母亲做好，我出门。其实清晨本无好去处，但我想在这时节看看父亲，他长眠在这里。
我往父亲坟前走。太阳冒了个头，有老人起来了，准备生火做饭。我想起父亲来。父亲是害病死的，我当时年少，母亲不告诉我父亲病中情形，使我一心上学。在县城上中学时间或回家，却看见父亲挺了腰，结结实实上田里了。母亲后来告诉我，父亲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有意要装给我看，要我记住他的强健。我现在还记得他的勉强，动作大了一跤摔倒在田里，要母亲或我搀着才能起来，我那时竟想不通缘由，只归结为父亲愈发衰老了，可他哪里会老得这样快？我把他搀起来时，也能估量到他身体的轻，也应当猜到。我真傻。到父亲死后，母亲才同我谈起，她同我讲时一直掉着泪，但我此后再没有见她那样伤心过。
到坟前时节太阳又出得完全些，能看出轮廓了。父亲葬在公墓里一个显眼位置，因为他的强健，因为他的勤劳。我走到他跟前，风从我和他身旁吹过，很凉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