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 故乡(2)

秋季里天亮的愈来愈晚，我期待着日出，太阳在不同地域总是不相同的。即便这般境遇还保持着赏景寓情的文人秉性，我自嘲着。在自嘲与自我毁灭间太阳升起来了，它把云从地底一同拉起来，太阳与云是整体的。太阳亮起来，云同它亮，等到太阳全然照亮大地，日出的景象在天边显现了—太阳把云照着，云就变为火红的，与朝霞相配着的，还有无垠的天，广袤的地，事物都给日光覆着；鸡陆续着打鸣，牲畜在圈里叫，农民们扛着锄头出来，事物都给日光覆着。我爱着这时节的日光，爱着这片土地，我永不会忘记这番景象。
看墙上钟表，到了七点，再看窗外，颇能看到站台的轮廓了。不久到了站，我背了包袱走下去，外头较车里冷些，四处张望时，母亲早已在等了。
“谬，可是你！”
“是我，怎么不是我？”
我同母亲相拥，一时间只觉得她较我去城里时身高又缩小了些，活力却不减。
“你去城里这几年，我从不见到你，只想你。你现在倒来，却又舍不得你来，总以为你应当在城里把事业做下去。”
我不把心中的苦闷透露给母亲，说：“我真傻，在城里的那段时日竟把您忘透彻了，早该来看您的。”
母亲笑了，笑得同我年少时节一样，我爱着母亲的笑。“走，回家去！”

家在村里，村名叫草岗，村是日光覆着的千万村落中的一个。百余户人家，大都姓鲁，小部分姓吴，村委会有十几人，因为村中平静，所以不常有事务，村中只一个小学校，等上中学后再没去过，不知现状如何。母亲守寡，在村里很得到帮助，国家的福分都第一个交到母亲那里，别人家的活计做完，便帮同母亲做活，母亲生活得不大难。但收入有限，又要养我，只能勉强支持生活，别人救济时，只是说：“问题我独自解决，我还未老。”可是的，我近几年遭遇愈发糟，开始喝酒后，开支就大了。我喝得醉时，甚至直在街上睡下。朋友们渐次同我断绝联系，我于是只剩下满屋的书和稿子。但稿子没一个被征用的，全成了废物，几年过去，我已心灰意冷了。
家是日光覆着的百余田间屋舍中的一个，五间平房。其中三间堂屋，一间厨房，一间茅房，都迎着日光，是按父亲意愿建的，那时父亲还强健，总笑盈盈的，我也爱父亲的笑。母亲一人管六亩地，地里种黄、绿豆、小麦、红薯、玉米、花生。家里养几十只鸭同十几只鸭、十几只鹅，一头牛。母亲在这样的人家里一个人住。
一路上人都避开我，知道我的傻。
我同母亲进了家门，把包袱卸下。
“还早得很，我到田里，您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