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意调解(6)

“你那时老拉着我去星星超市买糖葫芦，巴掌大的一串，”蒋昭仿佛没听见我说话似的，自顾自笑起来，“但你喜欢的其实不是糖葫芦——你喜欢超市里那个售货机器人。CSRX9073？我记得是这个名字。”
我有些烦躁：“提这些陈年旧事干什么。”
“记忆就像老照片。很多你自以为遗忘的事物，其实都静静地潜伏在角落。遇见相关的人事，就如同风吹动窗帘的一角，使得积灰的相册都露出来。你打开一看，居然明亮如新。”他颇为感慨地说。
我没有说话。
我被这番话刺痛了。
CSRX9073，这个名字我当然没忘——我怎么会忘？我永远忘不了它。
小时候，我家比较拮据，我父母基本没钱给我，我的零花钱都是我自己刷广告一分一分挣来的。我喜欢糖葫芦，不是因为对刷了糖的果子有特别的爱好，仅因那是我负担得起的为数不多的零食：星星超市的糖葫芦论个卖，我由此可以只买一个。

每当我贴在柜台玻璃往里看的时候，CSRX9073就会娉娉婷婷地走过来，弯下腰，细声细气地问，是不是要买糖葫芦？买几个？我说只买一个它也不嫌弃，对我说“好的，请稍等”，然后就直起身来转到柜台后面，挑一颗圆圆的糖球，小心翼翼地穿到凝冰棍上递给我。
我特别喜欢看它用消毒水清洁双手：十股涓涓细流从它玉葱般的指尖冒出，流淌扩散，浸入皮肤上舒张的毛孔，亮晶晶的，像微缩的喷泉。清洗完毕，它还会特意将双手竖在我面前，示意它很讲卫生，温柔极了，也可爱极了。我那时常常想，要是我有姐姐，一定就像它那样。
“它还在吗？”蒋昭怀念地问。
“不在了，”我低声道，“超市五年前因为业绩不好被拆除，它也被回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