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门(3)

“警察同……监察员同志，你们听说过杨继这个人吗？他是我儿子。”
“杨继？他不在您身边吗？”
“不在。他在……上面。”老杨用手指了指天花板。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老杨说的是哪一个上面。
“所以，您的儿子现在在月球上？”
“对。二十多年了。给您看，这是当初他去月球之前我和他拍的最后一张合照。”老杨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照片，示意王月一离开座位上前查看。
王月一走上前来，仔细端详着老杨手里的照片。照片上的父与子并排站着，神情局促。父亲的手似要搭在儿子的肩上，但在按下快门的最后一刻僵硬地悬在了空中，让照片有一种说不出的滑稽。儿子穿着本世纪五六十年代年轻人最爱的前卫服饰，眉宇间写满了叛逆。
王月一盯着照片沉默许久，抬头死死地盯着老杨的眉心，直看得老杨心里发毛，然后突然转过身回到了座位上，朝着审讯室的门口大吼了一声：
“小白！”
随着一声年轻而富有活力的“好嘞”，一个中年男性的全息影像从审讯室的墙壁上投射出来，打在了老杨的面前。他梳着背头、穿着西装，皮肤光滑白净，脸上浮现着略显轻薄但又自信的笑容。尽管他的气质是如此地与众不同，但在场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就是照片上那个叛逆的小子，老杨的儿子。

“没错！警察同志！就是他！他就是我儿子！”老杨激动地站了起来，死命地盯着漂浮在空中的全息影像，他的手下意识地向前摸去，但影像却从他的指尖散去，变成一片混沌而模糊的光晕。老杨颓丧地坐回了位子上，全息影像又恢复了正常。
“您确认是他吗 ？”
“我确定！他的眉毛，他的眼睛，还有他嘴角上的那颗痣，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了！”
“我再问您一遍，您确定吗？”
“我确定！”
王月一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仿佛对某件重大的事情下定了决心，紧咬着下唇，思忖了许久，才一字一句地说：
“对不起，杨铭先生。我们只能很遗憾地告诉您，也许他曾经是您的儿子，但现在他已经不是了。”
杨铭张了张嘴，但却什么也没说。正如王月一所预想的一样，这个老人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也许他只是把自己的话语当成是某种推诿之辞罢了。
杨铭侧着头，双眼无神地想了好一会，从嘴角里挤出几个字：
“他不认我了吗？”
“不，您没明白，不是他不认您，而是他根本就不是您儿子，甚至不能算是个人类。用那些媒体的话来说，现在的他是个传送者，而不是个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