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审视(4)

“尽管这样，你可别把这事看得太重了。实际上，全世界几乎只有我们这些‘疯疯癫癫的’对这事感兴趣。说是本世纪，甚至物理学史至今为止最具有里程碑式的实验，受到外界的关注实际上很小。什么‘把粒子送进黑洞’，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又是某个睿智营销号在造谣出风头呢。
“再说了，实验的结果究竟怎样，连你的父亲也吃不准。如果不是凭借现有的超级对撞机，这个构想怕是永远无法实施。唉，就当这是一场物理学的狂欢吧。毕竟物理学就像是一只从未被真正驯服的千里马，而我们物理学家，就是争当它的那一位伯乐啊……”
或许这是由感而发的一席话，不过金湛着实感触很深。可他觉得暂时找不到什么话头，只得度过了一段沉默。过了一会，他突然想起了重要的事情一样，对周博士说：
“周叔，实验几点开始？”
“11点。”
“做完就吃午饭？这么迅速？”金湛有些惊讶，他忍不住看了看手表。
突然，周博士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停息后，他喘息着说：“是晚上啦。”
金湛仿佛触电了一般，“那为什么这么早把我喊出来啊？”
“你就不想参观一下我们的加速站？再说了，等待的时候你就不能做点什么？”周博士看了一眼车上的导航仪，“嗯，预计十一点到，你先在车上休息一下吧。我看你的眼皮像是打不开了。”

金湛看向窗外，左边是一望无际的荒漠，整个地表像是渗出了漆黑的墨汁，只在远方的地平线处出现了一条亮带，好像漫天的星辰都是从亮带处分裂而来；右侧是一片高数十米的断断续续的戈壁，可能是因为天色过暗，自上而下看不到一点生机。
金湛的内心闪过一丝空虚，但很快，睡意便充斥了他的全身……
黑色的背景，仿佛吞噬了一切光芒，金湛觉得，这是今天早上看到的天空的颜色。金湛感觉自己正在疯狂地拖动视野寻找光芒，但是因为四周都是一片黑暗，他也感觉不到自己正在转动，甚至连自己的形态他也无法感知。猛然间，他发现远处出现了一个小而亮的光点。因为它实在太亮了，金湛无法判断这个光点的真实颜色。在金湛的注视中，光点并未向金湛袭来，而是在远方划出一道完美的直线。明亮的光点与这背景比起来真是仿佛一粒流星划过夜空，而它在金湛眼中留下的视觉暂留效果便成了这“流星”的拖尾。金湛目睹它从视野的一端划到另一端消失，仅仅在金湛的眼中留下一道光斑。除此之外，在这片空间内，又只剩下空洞的暗影。
但是随后，紧随着这粒流星，从远方划来了一大片闪烁的粒子流。他们运行的轨道笔直而细长，但没有重复的轨迹。金湛望向粒子流运动的终点，那是一块平整的标靶。金湛感觉这块标靶的颜色是一种从未看到过的颜色。这种颜色，金湛想，他可能不来自这个世界。随着粒子流的运动，它们离标靶越来越近，终于，在金湛的注视下，它们一个接一个地与标靶相撞。金湛看到那些粒子中间没有两颗是同时撞到标靶的，也并没有撞在同一位置的。每一粒粒子都按照着特定的轨迹运动，互不干扰。直到撞上标靶后才会改变轨迹，有了与其他个体相遇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