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爱生命(2)

“造物主！”有人喊道，“造物主是存在的吗？” 
青年愣了半分钟，慢半拍地挥挥手迟钝地回避问题，自顾自说了下去。“我们心中的未知终究只是基因给我们下的定论。 所有人都曾经把命运归为迷信的产物——称作神明也不过分。”
空气压抑得像黄桃罐头里无色的糖水。黑框眼镜后，无止的自信正在青年灰得像云雾一样的双眼里燃烧。他举起左手——听众们这才注意到，青年的左手只有三根畸形弯曲的手指，比寻常人修长许多。
“而现在，我们有能力反转生命。” 他缓缓张开了手掌，露出一颗半红半蓝的胶囊。 “人类现在是神的主宰。”
02
地铁穗岭站内，广播甜美的女声宣布下一班列车即将进站。雁耳环上的芯片轻轻响了一声，在她耳边念出列车的基本信息：从鹊城启程，途径十个中转站和四个单站，开往丁香北。她背上包起身，顺着人流进了等车的隧道。
列车呼啸而来，车身透明，如同童话里的水晶马车。她上了车，没有找到座位，于是把书包转到身前抱着，等着发车。
作为中国殖民地的首都，荧惑城的地铁永远比沙丁鱼罐头还挤：这是雁从小到大习惯了的。她的姥姥姥爷都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在火星移民刚开放时便立刻报名，不出意料地被分到被称作“红色北京”的荧惑居住。她在这里出生，像红色行星上长出的嫩绿花苞，日复一日沐浴着冰蓝的阳光。

穿过透明的车厢，雁望见窗外的天已是黄昏，隔着太空与城市的大气罩被夕阳染成地球上海洋的蓝色。地平线上，市中心飘扬的五星红旗若隐若现。雁还记得五年前电视上转播的那场发布会：那天晚上，国旗下的焰火把大气罩外漆黑的太空染得姹紫嫣红。
列车启动，雁穿过乘客构成的人群，走进最后一节车厢。她一眼就看见倚在窗边站着的人——一个金发蓬乱，戴着眼镜的青年。他单手捧着本纸质书，另一只手揣在大衣口袋里，即使不扶栏杆也在疾驶的列车上站得稳当，微微驼着背。
雁当然认得出这人。他比五年前电视里意气风发的样子更憔悴，眼神却一如既往地炽热。这就是那场发布会的特殊角色，命运交换实验的设计者，常青。他和雁在学院里同班过四年，给她留下的印象是非同寻常的缺勤率、残疾的左手、和仿佛在自说自话的呓语。
她径直走到常青身边，等着他回头。大概半个月前，他们也是这样在地铁上头一次碰面的。雁的大学宿舍夹在四个繁华的中转站间，每天在学院和宿舍之间两点一线。常青去研究所，早她两站下车。
青年看见她，露出尴尬的微笑，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实验要结束了……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