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卡洛斯(3)

从那以后我们几乎天天都去米迦家里，做一些小玩具给他，也负责照料他，给他喝水或是陪他上厕所。我们所有人之间开始有了一种奇妙的联系，一种亲密的友爱，让我至今也怀念着。那时候我们都还小，以为人死后真的会前往天堂，并不觉得特别悲伤。直到有一天，米迦那一整天都沉沉睡着，眼睛都睁不开，偶尔痛苦地呻吟几声。我们明白就快要失去他了，开始焦躁地想着要做些什么。
“我们到能上月球的那个地方去！”
我对他们说。
“真有这个地方吗？”
“米迦说了有。”
我告诉他们，用上了我能想到的最严肃的语气，并且应该是叉着腰地说了。
很快我们就决定下来并且各自行动起来了——在那天晚上，我们趁着米迦家人应酬的时候从窗户把他接了出去，把金雕也叫了过来，因为他最有力气，只有他能背着米迦走那么远的路。
我们走一条山路，那是一条在石头上生生凿出来的小路，直到现在它也依然悬在古老的峭壁上。
月光在那天夜里格外亮，它照着我们眼前深深浅浅的沟壑，而这些沟壑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寂静的城市边。干燥的山风偶尔会裹着沙尘从脸上刮过去，空气在那一瞬间变得就好像锉子一样粗糙，在齿缝间留下苦涩的咸味。但风停时我们从山上望，天上和地上都有星星，我们像是真的行走在空中了。

我们从矿场上面经过。它在夜里仍不歇息，远远地发出沉闷的噪音，扑在土地上肆意啃咬。金雕说那些机器抽干了地下所有的水，只吐出泥浆。他一直用手指比划一个蜿蜒的形状，我们花了一会才理解原来他是在描摹一条曾经淌水的河流。于是我们捡起路上的石头朝山下扔过去，一路走就一路扔。只用手不够，还要用脚也踢一些。
就这样，我们趁夜色发动了小小的战争。
不过这场战斗并没有持续很久，在我们快要走到山的另一面，离开矿场已经挺远而到了一个让人心惊胆战的转角的时候，许多飞机突然经过了我们的头顶。因为它们来时伴着远雷一样沉闷而骇人的声响，起初我们都还以为是山上落下了滚石。那还是我们第一次在如此近的地方同它们遭遇，我们都被吓得不轻，所以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以尽可能地保持安静。后来的整段路程中我们都恐惧着那些金属的鬼怪而不敢大声交谈，不过幸运的是，米迦因为这声响而惊醒了。
他仍然是说不出话，只能用手指出大概的方向来。我们走了很久才看到红色的巨石，它在山崖边上，远远看去的确是离月亮很近的地方。可它同我们走过的这一路上的其它地方也没有任何真正的区别，它也是干燥而了无生机、安静得奇怪的样子。我们艰难地把米迦带了上去，却好像离月亮更远了。四周干净得只剩沙子，我们坐下来，不愿意再去探寻能前往月球的秘密方法。我们让米迦躺在地上，而他疲惫地望着天，然后流星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