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自然选择(3)

老人们似乎从来不认得我，但他们不知道，我其实都认得他们，因为他们在医院的各个角落出现过。
这些老人里，我见识过一些癌症晚期的病人，承受着化疗带来的痛苦，依旧不断返回医院试图延长寿命。也有血糖、血压异常的老人，却无比讳疾忌医，信奉酒精和烟草带来的快乐，当我费尽心力制止时，他们嗤之以鼻。
我一直忘不掉那天抢救的病人，从他的眼神里，我能看到，那略微延长的寿命，是他家人无比珍惜宝贵的，却不是他想要的。这种困扰直到几周后缓解，因为一个更大的困惑。 
一切源于一件小事。
有的医院在病床序列上是有讲究的，比如当地人忌讳14这个数字(谐音yaosi），医院便不再设置这张病床。然而我在的病区，居然有14号，只不过14仅仅是一个数字挂在墙头，没有与之对应的床位。同一房间离门更远的13号床，则孤零零地躺在房间深处，这个房间，成了整个病房区唯一一个单人间。
13号床偶有病人住院，早上主任和主治医生带我去查房时，总是逐个贴着床对面的墙根走过。
一开始，我以为是查房的礼节。可在其他病房里，大家并不这样，都是一蜂窝涌上去。

而后的一件事让我打算对此一探究竟，起因是一次抢救。某日中午，护士紧急通知13号床病人需要抢救。镜哥在飞奔过去时，这次轮到我推仪器了。我就推着除颤仪，小跑到这个病房，开门径直向13床跑去。
就在此时，一个护士突然拉住了我的手，阻止了我，把我和仪器拉到了病床对面的墙壁，沿着墙根，把我带到13号床。
火速抢救中来不及细究什么，可在抢救结束后，我又看着大家逐个排成长列贴着墙根走出病房，连镜哥也拉着我，贴着墙根离开。
这可真是怪事！那个房间的墙壁是有磁力吗，每个进去的人都要贴着墙根走。
我试探着问过镜哥，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她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难道不该这么走吗？”
像是我在质疑一件极为稀松平常的事。比如：你吃饭时为什么是用手拿筷子？
在13号床病人抢救后的第三天，我收了一个新病人。
这个新病人一看便知命不久矣，晚期肝癌，面色晦暗，腹大如鼓，身上散发着一股疾病特有的肝臭味。
“新病人，周新国，请家属核对。”护士站的小姐姐例行公事地走着程序，“好的，您的床位号是——14号床，右手边走廊直走就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