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刘慈欣喊你写科幻专栏）(6)

一点余光不剩，这房间变得伸手不见五指，真正的黑暗降临了。“什么人，会把这样的别墅会建在连路灯都没有的地方。”他听到自己抱怨的声音都已颤颤巍巍。歇斯底里过后，刚刚躲起来的恐怖静悄悄地伸手来了一个闷棍。他被打的泄了气，抱怨声越来越小。
我不记得我是谁，但是我现在明确自己是个怕黑怕的要死的人，估计我原来睡觉都得开灯，医生肯定能理解我。
他用自言自语分心，可他不能一直自言自语。他不知道自己反复念叨了一些没有任何含义的东西多久，他终于口干舌燥，沙哑的说不出话。再抱怨不出一句这黑夜为什么如此漫长。黑暗——死寂。
他盼望着有什么动静，哪怕是个怪叫？有个鬼能分担分担压力。他紧紧抓住门把手，冰凉的把手被他抓的发烫。他把脸贴在门缝边，哪怕是阵风，都能给他些勇气。但什么也没有，只有虚无。
他无助的盼望天亮，越快越好，可是这夜长的难忍，他如芒在背。“干脆放弃吧，与其折磨，不如解脱好了。”那种自毁的念头又冒了出来，而这次，他几乎就要拥抱这种念头了。
又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他仍然像一座雕塑，除了他还在反复的捏拿着门把手，一动不动。他在想自己要不要就直接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剩余的理智告诉他一定要活下去，他闭上了眼努力去想象些其他的事去分心。

无光的世界里，记忆的碎片像是风沙中的种子，不知来自何处。模糊的脸庞一个接一个的浮现出来。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竟逐渐拼接了起来。他想起了诸多事情。他太过惊讶自己曾做过的事。一时间，他都忘记了黑暗。
他想起自己躲过的那么多聚会，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把自己束之高阁。
他想起自己十几年来从不跟同事交流，明明H太太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过去，对自己原来做错的很多事都难以置信，他不敢相信自己四十几岁了还是孤身一人。孤独，比黑暗恐怖的多。
最后，他想起自己故去的父母，想起了他们的名字。他想起了他本该记不得的画面，想起自己第一扶着父亲的手走路的模样，想起母亲的摇篮曲；想起自己本不该忘记的诸多，想起父亲背身过去留下的眼泪，母亲在远处挥舞的手，而她身后是太阳的余晖。
我想在这里归去，回到梦中一切开始的地方。可时间长河流淌的伊始之地，太久太久我都没回去了，我只能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就看着。自己永远也还不清他们的慈爱。我想起自己做出种种伤害他们的事情，甚至连他们的葬礼都没去。无奈和悔恨涌上心头。说出一句对不起的勇气是否还在，我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