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丸子(7)

“太难了，我们队大部分是一级运动员，退役之后还能留在队里的，连十分之一都不到。我一没有打出成绩，二又没有文化，我的项目非常冷门，如果不能留在队里，我还能干什么呢？”
“我一个傻乎乎的肌肉女，不学一门谋生的手艺，还能干什么呢？”
我正切菜，听了这话，不小心用力过猛，把菜刀立砧板上了：“谁跟你这么说的，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金茗吓了一跳，眼睛睁着大大的，脑瓜子不知在想些什么。我看见厨房外面，俩熊孩子正朝着这里好奇地张望，便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好了好了，不说这些，玩一天你也累了吧，回客厅歇着去吧，剩下的交给我。”
晚饭挺热闹的，家里多了个亲切的大姐姐，熊孩子们兴奋死了。
吃完饭，金茗又陪孩子们玩了一会儿，八点多钟才打算回去。一听金茗要走，孩子们不乐意了，拉着她的裤子哭着喊着要她不要走。
她居然给我一个询问的眼神，见状，我便邀请她在家里留宿，看起来，她现在在体校过得并不好。
后来，我们又一起看了鬼片，我觉得比起鬼片，孩子们的尖叫声更吓人。
把小孩子哄睡了，我看见金茗穿着睡衣站在阳台上，不知在想些什么。我走过去，决定把我的想法和她说一说：“我觉得你还是考虑考虑，大学太远，咱们先不说，现在中专出来的几乎没什么前途。你这么厉害的运动员，太可惜了。”

“家长的意见先不要管，关键是你自己怎么想。以你的情况，国家有政策倾斜，学费用不着你操心。”
“你要是怕功课跟不上，刚好，这段时间我有空，可以帮你补补课，我觉着你挺聪明的，努努力一定能跟上。”
“如果你在平城读书，周末可以来我家，孩子们挺喜欢你的，课业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我也可以教你。”
“博士，你知道吗，我有时候特别害怕睡觉。”
“因为我每次都会做梦，梦到我和队友们一起，为了奥运金牌，没日没夜地练，但我一点儿也不觉得累，教练可喜欢我了，还让大家向我学习呢。”
“可醒来的时候，我总是特别难过。我能跑，能跳，和别人没什么两样，但那里空空的，不管我怎么踢，我怎么跳，那里一点感觉也没有，好像总是在提醒我，那样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如果当时，从跨栏上跳过去的时候，我能再谨慎一些，该多好啊。”
金茗死死地盯着夜空，我不知道她在看些什么，天上明明一颗星星都没有。
我无声地揉了揉她的头，轻声说：“去睡吧。”
我带她来到客房，准备好被褥和蚊香，熄灯时，她说：“博士，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