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庚 （八）往事如烟萦绕不散(4)

格兰德在心里酝酿着什么，但语言始终没能成型。就在格兰德思考着怎么表达自己乱作一团的想法时，克鲁将军站了起来，他单手撑在树干上，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格兰德的眼睛，而格兰德保持刚刚的姿势坐在地上，不知所措，动弹不得。
克鲁将军接下来的话，低沉而极具抑扬顿挫，每个重音发出时都听起来像是威胁。
“格兰德，我青睐你，因为你和那群只想着那战争攫取自己的政治资本和荣华富贵的蠢货不一样，你和我一样，甚至比我更痛恨战争，更渴望结束这场愚蠢的战争。但是！我和你不一样。你去奥瑞娜留过学，你渴望结束战争，是因为你知道和平的模样，知道和平的美好。你心底藏着和奥瑞娜的高原积雪一样无暇的善良，因此你可以对任何人展示善意，即使是对敌人你也能表现出仁慈。但我不一样，我从不知道和平为何物，我厌恶战争，因为我不想让我所经历的痛苦、悲伤、愤怒，还有仇恨，我不想让这些东西毁掉更多的人。我不在乎那些被我杀死的人的感受，我只知道，我们赢了，战争就结束了。”
克鲁将军的话简直是恶狼的低吼，令人毛骨悚然的威压能侵入毛孔，渗进骨髓。现在的克鲁将军在格兰德眼里就是一头从冬眠中醒来的熊，平静，但饥饿且极度危险，没人知道他会在何时发动袭击。

“格兰德。”
“……先，先生……我在听。”
“你在我身边这么久，心里还坚守着那份善良，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才能被完全消解掉，但现在我要你保证，不要再在我面前说‘我觉得那样不好’，我要你听从我的命令，并严格执行它。”
格兰德点了点头，但看起来却像是在打冷战。
“向我保证。格兰德，向我保证。”
看着克鲁将军深渊般的眼睛，格兰德的脸皮和嘴唇都在抽动着，他的声音躲在喉咙深处不敢出来。
良久，格兰德终于把自己的声音拖到了嘴边。
“是……先生，我保证，我不会再说‘我觉得那样不好’了。”
“很好。”克鲁将军直起身体，向树后走去，“跟上来，要回去了。”
格兰德翻了个身，扶住树艰难地爬起，不敢有片刻歇息，踉跄着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