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悬之城(2)

后来他像其他普通的底层人一样，找了份稍好的工作，结了婚，有了孩子……一切都很普通，但却幸福美满。
他曾是这么认为的。
他爱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就算在他开始酗酒之后，他也是爱她们的。
直到那天，惊天动地的响声将他一把拉进了现实。玻璃的碎片像透明的花瓣一样铺在路面，鲜血渐渐为它们染上了颜色，随着救护车警笛的嘶吼声愈来愈大，支离破碎的记忆在脑海中不断重现。
他成了孤身一人，再也无法工作，再也无法安睡，只要他一闭上眼，妻女的笑脸和那日的悲伤就会充斥他的脑海，让他全身麻痹。
方季又趴在栏杆上往下看，摇摇欲坠的天台像是在半空中晃荡，想要把他甩出去。暖黄的灯光照着黝黑的地面，如同一个无尽的深渊，要把他囫囵吞进去。
转身时，他又扫了一眼头顶上的城市，然后走下不太稳固的楼梯，转动生锈的钥匙，走进潮湿的一居室。
阖眼入梦，他做了一个感觉很真实的梦。
在梦里，他看到妻子和女儿，她们在一间洁净明亮的房间的房间里，穿着崭新的衣服，看起来十分快乐，看起来从未离开。

他在梦里慢慢地走过去，妻子看着他笑了，说：“回来时别忘了给小栩带蛋糕。”
他差点忘了，明天是女儿方栩的生日。
可他刚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扼住了一般，灼烧感迅速袭上神经，一阵眩晕之后，他从床板上猛地醒来。
头痛，像是一把匕首刺入大脑，卡在血与肉之间。
阳光从仅有的窗口钻了进来，谢天谢地头顶上的城市并没有遮住阳光，这是一件十分神奇的事，看起来它确实像是会挡住太阳的存在，但事实是它似乎在与地面共享太阳，就像是……它从没存在过一样。
但方季没心思琢磨这些，他每天连是否要继续活下去都不确定。
当一张小广告从房门下方的缝隙中滑进来后，方季的手机响了。
这年头，没人愿意再用以前的玻璃板手机，它们看起来又丑又笨重，还不方便携带，但方季记得，这是妻子很早以前送给他的礼物。
他本以为是骚扰电话，并没有接的想法，但在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屏幕后，他一下子从床板上弹了起来。
来电显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