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峦之恋(11)

“人工操作。”神皱皱眉。他并不喜欢自称为人，尽管他的机体组织就是彻头彻尾的人类，但他并不认为自己属于“Homo sapiens”。他坐在世界这张餐桌的正中央，人类只不过是他盘子里的食物，自己更高贵、更优雅，完全是另一个更伟大的完美造物。不过神此刻无暇纠结这些，他小心翼翼地控制捕捉手，捕捉手抓了一个空，仿佛金色幻影是神的幻象。
“分析材料。”
“未能获取有效信息，无法分析。”AI声音也有些疑惑。
“是光的折射吗？”
“周围并没有其他物体。”
“光谱分析。”
“光谱在持续变化，无法分析。”
神有些不满，“拆解基本粒子。”
“稍等，基本粒子拆解需要一定时间。”AI暂时熄灭了飞船，将所有算力集中在粒子拆解指令中。首先是粒子建模，借由量子计算机强大的存储空间，对目标进行基本粒子级别的分析复现；然后是分析推演，考虑体系内外作用因素，预测每个基本粒子的行为姿态，进一步推演分析整个系统。量子计算机发出轻微的轰鸣声，神闭上眼睛，静静等待计算结果。
“这束光是同一个粒子。”三十个算分后，AI得出结论，“目标包含7.91×个光子，这些光子的能量、动量、波长一模一样，简直是一个粒子进行了7.91×个复刻。更令人吃惊的是，这些光子被禁锢在同一曲面，展开曲面后我们得到了一个……闹钟。”

“闹钟？”神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的，数据库里还有档案，是1990年上海手表厂生产的一款老闹钟，一笔勾勒。简而言之，一个光子被复刻了几千万亿次，再由精巧的手穿成线，编织成绸缎，画了个立体的闹钟。”
AI的声音难得有了些情感，激动中带着些疑惑。神还想凑近看看，那束凝固的光居然动了，它缓缓展开，就像是慵懒的飞虫跳舞求偶，折叠、展开如同摸不到的情愫。神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恐慌，他还没来得及离开，那束光蜿蜒着穿过牢不可破的纳米级别外壳，一闪出现在神的面前。
是一条线，扭动的线。神无端想起旧世界树叶上悬下来的吊死鬼。线弯曲重组，就像是探索世界的幽灵，盘曲折叠，分针、秒针、时针，三根指针连着齿轮和发条，静静地漂浮在神的面前。
神痴痴地伸出手。铃声从他头颅深处响起，世界本源的知识在思维里炸开。神踉踉跄跄捂住头，他的眼睛流出粉嫩的血，在脸颊上开出花朵，肉色的细花。AI静默了，看着这个自命不凡的脆弱人类褪下神的外壳，迎接真神的洗礼。
“啊——原来是这样。”过了很多年，这个世界最大的财阀头子，卸去“神”的伪装，喃喃自语。
第二天，虚拟世界无限期终止，人类迈入宇宙探索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