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颜色(4)
苏小轩是个奇怪的姑娘。
她小小的梨涡里常常盛满了甜蜜的笑意,杏核眼是弯弯的,牙齿整齐洁白,不管如何思考,最后都只能让人联想到两个字,“少女”。
但是苏小轩太喜欢笑了。她念“无那金闺万里愁”会笑,念“十年生死两茫茫”会笑,甚至路过球场一个球过来差点砸在身上她也甜甜一笑。
“你怎么这么爱笑啊。”张清游指节轻轻叩了叩苏小轩的桌子。“爱笑不好吗?”苏小轩歪头一笑:“从小到大好像没什么事能让我不高兴或者生气。气有什么好生的,想不明白,没意思。”“啊?”张清游不解,随后想了想:“那,假设哈,如果你现在喜欢一个人,你朋友和他在一起了,你……”“那就换一个喜欢呗。”苏小轩收拾着书本,她回答得那么理所当然。“这也行?”张清游吐了吐舌头:“你这意志是坚定还是不坚定啊?”他有点小心翼翼:“那你喜欢我吗?”“喜欢呀。”苏小轩都没看他:“长得好看,成绩好,脾气也很好,我觉得挺好。”“好好好,你是好好小姐吗?”张清游皱起眉头:“别打岔,我说的不是这种喜欢。”
“喜欢?还有别的喜欢?”苏小轩想了想:“反正我没有。”
就是……张清游想了想,低声给她解释:“你看过李清照那句话吗?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就是那种喜欢。”“看过,”苏小轩摇摇头:“不明白,可能我没体会过吧。”
“行吧,”张清游耸了耸肩:“无所谓。”
无所谓。
9
来杭州第一天晚上,张清游就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一条很长很宽的桥,其实在梦里,他看不到这条所谓的“桥”的长度和宽度,两边都像没有尽头似的往黑暗里延伸而去,但他知道,那就是一条桥。
他梦到桥头有一个极其美丽的女人,那个女人皮肤白皙光洁,却看不出年岁,一身红衣像燃起来的火,露出来的赤足上生着黑红色的花,细细的脚踝上乱七八糟缠绕着好几圈细细的红线,垂着小小的铃铛。
他还看到了苏小轩。
苏小轩亦是一身临安装束,就坐在那女子身旁,是满脸泪痕的样子。这是张清游第一次看到苏小轩哭。
说来奇怪,张清游竟然觉得,苏小轩哭起来居然比她笑起来更美,更有生气。
那女子叹了口气,递给苏小轩一只碗,碗里黑色的东西泛着密密麻麻的浮沫。
“苏……”看着那碗东西,张清游莫名心慌起来,开口想叫住她,却发现双唇像被什么粘住,完全张不开,只能从喉咙里滚出一些奇怪低哑的音节,在一片不知道是什么的,混乱的背景音里 完全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