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颜色(5)

苏小轩喝了那碗东西，两眼渐渐蒙上迷茫的神色，那些亮晶晶的水汽和泪痕一瞬间似乎被蒸发一样，全都没有了。
那女子抬起手，张清游才看到，她手上也乱七八糟缠着针一样细密的红绳，苍白的手和鲜红的绳，实在是有些刺目。
红绳上也悬着两个铃铛，不同于足上的细碎轻佻，她手上的铃铛是古朴厚重的颜色，还掺杂着绿色，是铜锈。
她的手在苏小轩眼前晃了晃，铃铛便跟着发出蛊惑的，悠长的响声，晃晃悠悠，勾魂夺魄似的，张清游觉得自己的魂都好像跟着游荡而去了，
苏小轩眼里的清明之色升腾起来，迅速覆盖了之前的迷茫。
是他熟悉的眼睛。
那双眼清亮乌黑，干干净净，什么东西都没有。
苏小轩转身上了桥。
差不多该醒了吧。张清游看着苏小轩的背影，那是少女的，欢脱的，衣裳都舒展开的背影。
苏小轩突然回头了，正好对上张清游的眼睛。
她冲张清游甜甜一笑。
和她在球场上被篮球砸到的表情一模一样。
张清游突然觉得心口剧痛起来，他迈步去追，却发现脚底也牵扯起撕裂的疼痛，好像被两根钉子钉在地上似的，根本迈不开步子。

他眼睁睁看着苏小轩一路蹦跳着，渐渐隐匿于桥上的黑暗里。
“苏小……”滚动的音节还是冲不出双唇，他却听到一阵“簌簌”的风抖动衣襟的声音。
“苏小姐！”是柳锦娘！
柳锦娘提着裙摆，从他身边跑了过去，一阵余香擦着他的鼻尖，层层叠叠的裙摆水一样流过，他甚至听见了她衣衫里藏着的各种环佩的叮当声。
锦娘！
他张开口，所有的线突然一瞬间收紧，交汇成一柄利剑直穿他的心脏，又生生拔出，剧烈的疼痛居然让他有一瞬间是麻木的，只感觉到到冰凉。
“疼！”锥心的痛让张清游惊醒。
他环顾四周，黑暗的夜色是没有边界的。
10
整条御街熙熙攘攘如同昨日。
也如同几百年之前。
“张公子。”柳锦娘也一如昨日，坐在长椅上，团扇斜斜掩着唇和鼻尖，她略略歪着头，眉眼含笑，乌云一样的发髻上垂下的流苏在风里微微摇晃，额上的碎发摩挲得人心痒痒的。
“锦娘。”张清游上前一步，坐到她身边：“你是谁？苏小轩又是谁？”
“奴家是这临安城，最风尘的一个。”柳锦娘团扇往前递了递，勾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