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盲（一）(4)

“一切良好。”他嘀咕了一句，但没人回答他，整套动力装甲完全封闭，声音也无法穿透。
自陈大庆记事起就生活在这座城市，他依稀记得今年他应当是二十八岁，大约五年前第一次穿上这套动力装甲。时间在这里并不清晰，它简单的表现为三次电子扬声器阵列播放的钟声，以及每年的两次节日。在这里出生的孩子会在父母工厂开设的学校里学习从事工业生产所需要的知识，直到进入工厂成为工人，他在学校的记忆已经渐渐开始模糊。
大约十分钟后水银蒸汽管道被关闭，经过超声波震荡与加热后，水银能够以蒸汽和雾的状态扩散到整个城市，但在北方清晨的寒冷中，又迅速凝聚降落。银白色的细小的金属液滴在城市中形成了一场降雨，即使身着动力装甲，陈大庆也能感受到液态金属落在强化钢板上的细微打击感。他伸出手，试图接住雨滴，这一行为在他的视觉界面上只能看到一片白色的像素点从他的手中流过。他回忆起自己刚记事时所记住的第一个画面就是城市清晨时降下的水银雨，他试图透过窗户的伸手接住银白色的雨水却被玻璃阻挡住，只能对着天空大哭。 他还不想脱下头盔，水银中毒的症状缓慢而痛苦，而城市中的大多数人都或轻或重的有中毒症状，但这是必要的。

尽管水银蒸汽还没有完全凝聚，但有的工厂的大门已经打开。在陈大庆的记忆里这时最早上工的人已经顶着水银蒸汽出现在街道上，这些人往往都带着有粗壮过滤管的防毒面罩，这些老式防毒面罩的过滤性能往往已经失效，他们还会在面罩内侧带上一层棉布口罩再用黑色的胶布将面罩牢牢地粘在包着头部的毛巾上，手上与身上制服的缝隙处也用胶布缠好。如此严密的防护措施能为他们多带来一个工时的报酬。
陈大庆五年前也是工人中的一员，在他当上工人后的第七年，父母托关系让他成为了动力甲士兵。相较于一成不变的工业污染，动力甲士兵的自然死亡年龄更大一些。工业污染使得城市人口的平均寿命不到60岁，而他们能远离致命的污染，这本身便是一种算不上罪恶的恶行。他们很清楚自己并不受欢迎，指向他们的情绪更多是妒忌和惧怕。年轻的工人会在看像他们的目光里无意识的透露出那种情绪，而老的则是会在他们走过后悄悄的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