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盲（一）(2)

矮个子狠嘬了一口，火星剧烈的燃起了一下随即在潮湿的部分熄灭了。
“最后一根了，这个月就发了半条下来，住那倒霉地方返潮，搁那还霉了一半。”他把剩下的烟头放到眼前看了又看，叹了口气剥开了卷烟纸，把残留的烟叶倒进嘴里咀嚼。
“你见过队长女儿吗？”陈大庆收回手，抽了抽鼻子想从空气中抓到意思卷烟残留的气味。
“没见过，就天天听队长叨咕来着，说是托关系给安排到质检车间那边去了，好像还挺漂亮。那家伙，听队长吹的，成天好几十个小伙围着她转。”矮个子把烟叶吐在地上：“我觉得是扯淡，车间里都带的口罩和防化面罩，谁看的着长啥样啊，老三报到的时候不就是，瘦的跟猴似的，还把头盔带着，我还以为是个女的。”
“你这让老三听着不得削你。”陈大庆笑了起来。
矮个子哈了口气，白雾扩散消失在空中，太阳还没升起，气温可能仍在零下，货运卡车的车窗上凝结了一层霜，看不清车里是否有人。两人下意识的望了望太阳将要升起的方向，尽管他们都知道距离日出可能还与很长的时间。他们的时间也早已与太阳无关。

“过年的时候来我家吧。”陈大庆对矮个子说：“谁家过年还不吃顿饺子了。”
“不是饺子的事，我一个人惯了，去给你家添麻烦我也过意不去。”矮个子没看陈大庆而是转过头看着面前的金属大门：“你不是这趟回来上面就能给你提个干部了吗？回来多陪陪家里老人，以后见面时间就少了，我是没这福气了，家里人都走了。”
陈大庆想安慰矮个子几句，但在第一个字出口前便放弃了，他也一同看着那扇大门，似乎想在上面找到情绪的共通点。远处城市中心的位置传来了巨大的声响，在杂音中依稀可以分辨出一阵低沉的钟声，巨型扬声器阵列将几乎完全失真的电子音扩大了无数倍，在寒冷的空气中声音的浪潮将还未凝结起的雾气吹散开。同时从声音的发源处亮起了灯光，几百盏大功率的射灯聚焦在城市中心的一座被青铜色方形金属底座高高支撑起来的巨型金色公牛雕像上。无论是谁在看到它的一刻都会惊叹于它的巨大，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其他更加贴切的词汇，也找不出这座雕像的其他的特点，塑造出它造型的工艺是如此粗糙，像是仅仅赋予了它半个外形，只能从他那长着一对扭曲犄角的头部和与狰狞的下半身格格不入的还算规矩的五官分辨出它的原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