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白鲸(3)

“雪原移民”整整十年后，我所在的研究所以他为原型的秘密项目研发成功了。我和同事还没有来得及写好向早已等待的上级提交的报告，来自雪原的新闻就传遍了整个世界。
怎么会如此准时？我这样想着，因为沉溺于研发而僵化的心脏好像被注入了新鲜血液，久违而有力地鼓动起来。
我和同事扑到研究所翻新的通讯电脑前，信息通过层层防护到达我们眼前。雪原移民的聚落经过十年发展居然已经有了小城市的规模，这样堪称奇迹的发展速度因为有他和那些废弃科研船而显得合理许多。就在刚才，他通过用破铜烂铁建起来的通讯器连上了卫星网络，向整个世界喊话，发出了新的国家诞生的啼音。
因为雪原收音技术的问题，我们只能接收到噪声严重的一段音频。听到那失真但熟悉的声音后，奇妙的情绪冲刷了我日渐衰老的血管。
“我们是十年前的‘雪原移民’，现在作为一个国家，向全世界人民、全宇宙公民讲话。
“自从我们战败被流放雪原，已经过去整整十年。
“自我们的先民乘‘白鲸号’开始漂泊，已经过去四十年。
“自我们被放逐的先民首次到达雪原，发现飞船残骸，将其改造为‘白鲸号’，已经过去八十年。
“自我们的先民被赶出陆地，被迫离开故土流浪，已有一百二十年之久。

“我们所要求的只是一块踏实的土地，能够喂饱我们的父母和孩子，能够养活我们自己。
“我们曾经试图以战争的方式夺回被侵占的故乡，如今我们在雪原里建立了新的文明。
“我们希望，我们作为国家的主权能够被尊重，我们作为文明能在世界上平等发声。”
“最后，”他的声音松弛下来，“作为一个个体，作为‘白鲸号’的智能，我真心希望你们能够突破孤立的枷锁，进入星海开启新的时代，因此插手许多，全凭我一厢情愿。如今，雪原的移民已经确立了他们的国土，‘白鲸号’的一部分技术，也移交给了中立国家，不久会开放于全世界。我的愿景或许在短期内不会被理解，也不可能实现，但是我始终期待人类真正迈向宇宙那一天。”
我呆愣着听完他的讲话，想到他两段话之间立场转化得毫无阻碍，尽管早有准备，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害怕起来。
真傲慢啊，我想，人命在他的眼里或许只是数字吗？只是因为驱逐比撞击死的人少，完全不顾雪原移民夺回故土的正当性，就停止了“白鲸号”向陆地的远征吗？
如同“为了你好”一般的逻辑，他竟然全无负担地要求世仇之间握手言和，我情感上还是没法接受他这样的“豁达”。
或许，用人类的思维限制一个非人智能，本身就是不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