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白鲸

最后他们要被逐去最北的荒原。那里冰川四季不化，白的雪原和天际线相融在远方。这片土地曾不属于任何国家，而现在被慷慨地赠予这些战败者。他们被告知，“看啊，放你们自由！这两千两百万平方千米广阔的大陆都归你们所有。”
他们沉默不语。
鉴于他们企图利用海上移动国家“白鲸号”横跨上千公里撞击他国腹地的行为，所有人权组织对此缄默无声。
他在研究所的通讯路线里和我道别。
“我和他们一起去。”
我震惊地想要询问阻止了撞击事件的他何以放弃自己特赦的身份，想要知道战胜国怎么会允许他自由选择自己的去处，想要问他有没有考虑过流民会怎样对待他，但是最后说出口的仅仅一句干涩的“保重”。
我在机场为他们送行。
作为最后的仁慈，联合组织承担了他们前往雪原的全部费用，向中立国租借了二十架载人飞行器，在将他们送到雪原后即刻离开，自此时起法条生效，除了经过申请和联合组织审批的科考团队，任何试图进入雪原的飞行器和船只都会被战胜国游曳在其周围的浮岛击毁。
这条法案失效在一百年后，那时候别国除科考目的之外的私人和官方船队才被允许向联合组织申请进入雪原。
我看到有许多人围在登机的地方，有些是战胜国象征性地来押送的士兵，绝大多数看起来像围观的平民，少数是国际上援助组织的成员，许多志愿者隔着铁栅栏双手举着沉甸甸的背包递给被驱逐的流民，而人群只是低着头快步走过，都穿着深色的衣服，大概是已经被搜过身，没有带着什么东西。他们沉默又迅速地登上飞行器，像一片黑色的流水。我一个一个看他们的脸，有面皮发皱的老人，有牵着小孩的年轻母亲，有很少的壮年男人，有相互抓着手的少年少女。我看见他，在流民里个子显得很高，和上次见面相比没什么变化。他横向穿过人流向志愿者们走去，接过包裹递给铁栅栏同一边的人群。他看起来还是很有力量，一只大手能抓住三四个包裹递到流民面前，可是被人群无视、撞开，包裹摇摇晃晃的，我紧紧盯着它们，心里居然隐秘地期待它们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