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5)

“你就别问我了，去问问这石碑后的人吧。”林千行说完便掏出一根老旧到可以放入博物馆的烟斗和一撮不知从何处寻来的烟叶，点燃开来，随着陈旧的烟雾上扬，路百程在这时才注意到林千行身后的石碑。
三
眼前的石碑约有一米高,半米宽，本是光滑而又洁白的大理石制造,但因岁月侵蚀,变得残破不堪，失去了那洁白的纹路与光泽。只有中部位可约看见几条炭黑的纹路和一串腥红的数字——“纪念逝去的538121名拓荒者”。
路百程在一瞬间明白了这座亭子的用处了，那就是纪念逝者，与其说是纪念，不如说是为逝者留下存在过的痕迹。
路百程将手缓缓帖靠在石碑上。忽然间,一股寒意刺过他的手掌，插入他的灵魂,在那一刻,路百程触及到了人生的意义,他似乎越过所有的空间与时间，整片宇宙都在他手中运行。
正当他得意之时,老婆的叫骂与孩子的哭喊声不知从何处闯入，这手中的世界开始分崩离析，不一儿，便什么也不曾留下，连这几秒钟仿佛也不复存在过。
路百程长长地叹了口气,重重地将手捶了下去，身体缓缓地移到了石碑后。
石碑后有两座高耸的山峰，山峰间有一片巨大的山谷，山谷中屹立了无数块同样风格的石碑。与路百程身后那块不同的是，它们碑身更加矮小，颜色与地面一样皆为铁青,破碎的比大地更加彻底,它们与达颗星球己经连为一体。它们那肃穆整齐地排列使都整个山谷都已凝固。

山名两旁种满了卑微的胡杨与红柳，这些可悲的树木如同这片石碑的纪念者们一样，在地狱中艰难生长,目标却是万里之上的天空。它们那干枯的躯体不仅没能给这片土地带来半分生机，反而徒增一丝悲凉，即便如此，它们依旧用干枯的树皮抚摸着、飞动的叶子吟诵着、弯曲的树干注视着下方这曲悲壮而又无奈的长歌。
路百程看到这后，大脑一片混沌，不知所言，久久难以平复，待其恢复之时，太阳己经点亮了大地，三个月亮逐渐暗淡。
大地万物皆已苏醒，唯有前方仍是一片死寂，没有半点光芒在其中回荡。山河地理都倒入了身后的希望，但有些人永远留在了昨日的不公。
那虚无与空寂再度在路百程心中肆虐，原本阅尽江湖的心灵，在此刻不堪一击。虚无不一定来自死亡，但死亡却可造就虚无，公平与不公在此刻都己不复存在。
“你父亲的碑也在这里面，但都没刻字，估计找不到了。”林千行叼着烟斗，满脸平静地说到。
“难道都没名字吗?”路百程心中升起了一丝无力的愤怒，“这可是足足五十三万八千九百二十一以人呢！”
“别激动，这还只是个尾数，这样的记念地，我们建了二十三处，一共一千三百五十二万三千六百六十四块石碑。有名字的石碑都是他们自己在自己活着的时候自己亲手刻好的。”林千行吸净了最后半点烟丝，呆滞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