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2)

在此刻，远处的微微翘首的朝阳散射出半抹辉光点亮了这灰红色的大地。逆着光看去，那三颗铁青色的月亮呈一个不规则的三角，远远地守卫在太阳身旁。
不远处的山脊新种下了一颗颗脆弱而又坚挺的小树，也正是这些转基因的白杨树，这片土地才拥有了本不属于自己的半分生机。不然光看地上这无名的墨紫色荒草，是难以让一群无家可归之人感受到片刻暖心。
路百程也曾属于这群无家可归之人，但现在的他早已斩断了过去，有了属于自己的温馨家庭。
再度回望过去，他感受到了一阵阵的后怕。“假如当初我没有离开又会如何？”每当想到这里时，路百程的腹部都会一阵绞痛，仿佛这便是恐惧的余波强作用于人的力量。
看到这陌生而又熟悉的一切，路百程沉默了片刻，随后便蹲了下来，双手狠狠地向这片灰红的土地伸握去，紧紧地攥住一大把土扑向自己的脸。
当他闻到这沉重而又肮脏的气息时，理性再也拦不住回忆，感动的泪水从眼角不断滑落。
路百程曾在无数个夜晚与清晨感受到无尽的虚无，那虚无很小、很静，但它却能吞噬梅纳德的一切——心灵。
路百程原本感觉那便是对死亡的恐惧，但后来他明白了，那是比恐惧更可怕的东西——虚无。

那虚无不仅是一切物质运动的最终点，也是一切精神与信仰最后的道路。
他本以为自己终究会与其融为一体，但当他闻到这土地的气息时，他恍然明白了，原来除了不顾一切地前进，直至最后的虚无，还能走进身后那无望的希望。
流着泪的路百程在尘土飞扬的土地上缓缓起身，在拿出了手帕缓缓抹净泪水后，他恢复了以往的沉默，大步走进了身后那艘精致的飞船。
他今日的回归，除了缅怀故地，更是为了更重要的事情，他没时间继续这么回忆下去了，毕竟在现实面前，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必要。
在时间的长河中，一亿年和一分钟都是一样的，同样对于空间来说，一百亿光年和一百米也是一样的，一样的虚幻、迷离、微不足道。
但对于渺小的人来讲，每一分钟都是宝贵的，因为每过一分钟，自己就离那终点更进一步。这就是人类与宇宙的区别，一个终将死亡，一个无需死亡。
二
路百程来到了约谈的山丘前，前面便是一座古朴的亭子，亭子中立着一块老旧石碑，亭子前坐着一位老人，他身穿一套老旧的棕色西服，头上花白的头发随着微风四处摇摆，宛若风中残烛，土黄色的脸上爬遍了黑色的斑纹，如同这片大地一样，生气式微。但在这苍老的脸上，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在不断闪烁，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闪烁的双眼中充斥着一种来自消亡的透彻。配上他身后的石碑，一股莫名的破败感涌上了路百程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