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百国异人传-商贾轶事其一(4)

他们整装出发于第二天的凌晨,没有太阳的炙烤，烈风也相对温和的时机。而当男人和侍卫带着比他所要求的补给多出一倍的行囊上路时，他依旧宽慰自己这只不过是男人盲目紧张的表现。
于是在凌晨砂煌西边的出口人流中，一支由三个男人和五匹沙蹄兽组成的小小队伍在满天繁星下悄然离开向西通往罗文捷特的古道，斜向越过哨兵坡，径直往无望沙漠腹地而去。
队伍在德鲁沁智一再交代沙漠中需要分外注意的事项后陷入沉默，即使他努力想要挑起话题，但所有话语都只能换来无所谓的敷衍应答与口干舌燥。
主从二人似乎并不关心他们蹩脚的向导究竟经验几何，有时候德鲁沁智不可避免地暴露出自己不够熟练甚至糟糕的导航技巧，也只有侍卫调侃般的嘲笑做回应。男人则只管裹紧防风披肩，目光永远投在金白色沙丘的组成的起伏天际线上，紧闭的薄嘴唇中不时吐出含混的喃喃，仿佛置身这场疯狂旅途之人不是自己。
等到旅途的第四天傍晚，他们在一处低地中发现了腐朽风干的乳白色巨大骨架，尽管只有数根半人高的肋骨末端露出沙层，但依旧可以推断出这曾经是有数百尺长的巨兽骸骨。
男人宣布在这骸骨周围扎营，尽管在沙漠中赶路的黄金时间刚刚开始，但称职的导游不该对雇主的这类决定过多干涉。于是当晚，他和侍卫在篝火旁看着男人从德鲁沁智本以为装着贵重货物的木匣中取出一系列有着怪异支架及标尺的仪器，在巨兽遗骸周围瞄准地平线写写画画，喃喃自语时夹杂着兴奋的喘息和焦躁的咒骂。

而到德鲁沁智自后半夜醒来，男人和侍卫已收拾好了行囊。苍白的星光让男人干枯瘦削的脸更显憔悴，但他深陷眼眶中的双眼似乎愈发坚定。
“我们的计划路线将往北方修正15度。”言简意赅，德鲁沁智乖乖照办。
直至天色发白，德鲁沁智已从男人口中询问清了昨晚他所做之事——因为这次晚间的发现，将男人自出发起便表现出的焦虑扫除了大半，这让男人大部分时候紧闭的嘴唇也活动起来。
于是在太阳升起前，他感到自己或许在这次冒险中赌输了。
他说自己将打通一条新的商道，直接自砂煌西北到达库拉汗公国，让向西直达罗文捷特帝国再绕道白鹿山脉北上的旧商路成为历史。就像百年前年前踏出旧商道的马利洛东征军，以数千血肉锚定了如今黄金城邦乃至整片大陆的繁荣动脉。
啊，是单纯的疯子，理想主义的混蛋。德鲁沁智明白了自己以为从未看透的笼罩在男人身上影影绰绰的迷雾，不是自己涉世未深而看不穿的深邃思想，不是为掩盖肮脏鄙行披上的重重伪装，那只是狂人的执拗，学士的痴愚。
每隔几年，黄金城邦的巨头们都会派出新商道先遣队，队伍装备精良，队员视死如归。如若成功，新商道将带来无穷的荣誉与财富，反之，队员们的罪行与债务将随风而逝，家人还会有不菲的补偿——而从先遣队建立之初，甚至没有一支队伍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